两年后。
赵盱看着手里的行程单,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早知道回到江城这么忙,还不如在北城呢,虽然在北城混得不咋地,但至少,闲啊。
自两年前傅斯冕回到江城以后,他就断情绝爱沉迷于工作,终于,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他和赵盱双双步入近视大军。
只不过赵盱戴眼镜是真像个近视的老实人,而傅斯冕戴细金边眼镜,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加内敛和深不可测了几分而已。
人比人,气死人。
赵盱的年薪,每年翻一倍,目前已经是一年的年薪就足以在江城买下一套房了。
当你拥有了渴望已久的东西,你同样会觉得它不过如此,比如,钱。
赵盱现在只想找个对象,他特别想有个对象,他已经快三十了,他必须得有个对象!
他和傅斯冕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挂念的人。
傅斯冕死活不找,每天二十四个小时,他有一大半的时间泡在办公室,赵盱知道他是在想周时轲,手机壁纸都还没换,去年过年还偷偷跑到了北城一趟,他没让其他人知道他什么都没忘,他什么都还记得,可其实身边人都能看得出来。
“相亲?”傅斯冕没戴眼镜,他眯起眼睛。
傅斯冕已经从不苟言笑的高岭之花变成了凡事都能调侃两句的商场老狐狸,赵盱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于是小心翼翼道:“对啊,我小姨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就在明天,明天周末,我看了,不加班。”
“上个月公司在传你和前台小赵在三楼茶水间……”
“傅总傅总傅总!”赵盱老脸通红,他手舞足蹈,“那是个意外,他亲的我他亲的我,我是被偷袭的,无妄之灾,欲加之罪!”
“行了,你要去就去。”傅斯冕垂下眼,在一份文件上签上名字。
赵盱说了句“谢谢傅总”转身就出去了。
刚出去,迎面就被扇了一巴掌,他对上小赵的泪眼汪汪,他脸颊生疼,“你有病?”
小赵追着他,“你要去相亲?”
“你……”
两人打闹拉扯的声音逐渐远去,傅斯冕按了按眉心,开始反思他最近是不是给赵盱安排的工作太少了,才导致对方有时间搞这种八卦。
天光黯淡下来。
傅斯冕眼神变得疲惫,他手机随之响起,傅斯雅听起来很犹豫,过了会儿,她问:“傅斯冕,公司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怎么了?”傅斯冕从电脑里调出周时轲的微博主页,来来回回地翻。
傅斯雅顿了顿,说道:“有认识的朋友在医院看见过你,我想起来,你上次拿东西时,手里掉下来过一种口服药的包装纸。”
傅斯冕的手从鼠标上缓缓挪开,他往后靠在靠背上,眸色一如外边的天光那般黯淡。
“你吃安眠药多久了?”傅斯雅说话带了哭腔,“我朋友说你在医院第一次就诊的时间是两年前,你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傅斯冕垂着眉眼,他心里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只是睡不着而已,没什么烦心的事情。”傅斯冕语气淡淡的解释道。
只是睡不着而已,又不会死人,他每回睡着了,梦境里就会一遍又一遍回放在一起的那几年和后来分手后的那大半年,时常满头大汗的惊醒,那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在梦里折磨他,醒来后也几乎撕碎他。
现在的局面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周时轲成了音乐节的中流砥柱,几乎每首歌都能大爆,每回经纪人给他录的vlog傅斯冕都看过,他很快乐,很开心,所以傅斯冕也很知足。
另一边的北城。
周时轲戴着帽子从酒吧出来,杨上臣和他勾肩搭背,他指着对面一个黑漆漆的花坛,“拍,再拍,再拍小爷把你头拧了!”
他指完这边,又去指另一边,“你们也是,小心点!”
周时轲扫了一眼这两个方向。
没有闪光灯,更加没有人。
自从周时萱打过招呼以后,没人敢乱发周时轲的消息,除非是粉丝和路人认出来,所以蹲点的狗仔是不存在的。
上了车,杨上臣叹了口气,不发疯了,“你猜方卡最近为什么不和我们出来玩儿了?”
周时轲放了一首歌,“为什么?”
“他被权言管得死死的死死的,要死真的丢几把脸,你等等,我打个电话你听听,笑死他妈个人,”杨上臣翻出来方卡的电话,拨了出去,顺手按了免提放到了前边,没响几声,那边就接了,杨上臣瞥了一眼周时轲,笑了声,”喂,卡卡啊,干嘛呢?”
方卡声音软软的,“我在看书,我要考主治医师。”
杨上臣:“出来玩儿吗?”
方卡在那边好久没出声,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要看书。”
“不是我叫你,是三儿叫你,他好不容易有时间,你好不给脸啊。”杨上臣揶揄方卡。
方卡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犹犹豫豫道:“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杨上臣说了周时轲家里,挂了电话之后,他无奈道:“也只有你能让他出来了,他被权言管得很紧。”
周时轲发动了车子,“为什么?”
“喜欢乱玩儿呗,”杨上臣双手叠在脑后,“我就说他要玩翻车,前几个月你最忙那段时间,方卡出去和蒋庭开房,正做的时候权言来了,权言把蒋庭打得半死,哦,蒋庭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男演员,权言当时把整个房间都砸了,方卡和人冷战了一个月,权言一直没找他,他后来忍不住去找人和好,人早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方卡怕权言再一言不合就跑路,可听人家话了。”杨上臣其实还挺瞧得起权言的,方卡这种小疯子他也能管得住,他也希望有人能管管方卡,总那样,对身体不好。
“你下个月,有江城的行程对不对?”杨上臣忽然问周时轲,“大姐姐让我和你一起去。”
周时轲的车驶进院子里,他眉眼淡淡的,“她让你监视我?”
“话别说这么难听嘛,”杨上臣讪笑道,“要真是监视,大姐姐能让我去?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俩穿一条裤子。”
“怕你一个人无聊罢了。”
“再说了,大姐姐能让你随便跑行程,还是江城,肯定就是气消了,你想怎么做,现在都看你自己了。”
周时轲熄了火,眼神匿在阴影里,勾起嘴角笑了笑,“说些什么东西?我还能做什么。”
他下了车,迎面就是一团黑影扑过来。
方卡埋在周时轲怀里嘤嘤嘤地假哭,“轲轲,我想分手,怎么办啊?”
杨上臣把人从周时轲怀里拎出来,“分啊。”
方卡迈着小碎步跟在周时轲屁股后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杨二你肯定还不知道,权言是他妈权家唯一的儿子。”
周时轲换完鞋,躺在长沙发上,“好家伙,权军那几个都死了?”
“可不是。”方卡说。
周时轲:“……”
杨上臣推了方卡一把,“好好说话,咒人家做什么?”
“我没有,”方卡委屈,“权军那几个,前几天去五三七新路飙车,全冲到坡底下去了,现在全躺在我们医院呢,虽然院长说有希望,但我是医生我能不知道,院长说的有希望,应该是他们的医药费有希望再建一栋新大楼吧。”
周时轲没忍住笑了一声。
杨上臣皱着眉,“说正题。”
方卡清清嗓子,“正题就是,权家这一辈小的死完了啊,他们家又不想过继旁支的,就这当口,权老三,就是那个光头,想起来他在年轻的时候乱搞,搞出个孩子,只不过那时候那女的不愿意跟他回权家,要了一笔钱就走了。”
“权家的人立刻就开始找,连他们家腿脚不便的老爷子也翻身从床上起来天天烧香拜佛,然后,找到了我对象头上,”方卡又是一个白眼,他不缺钱,之前唯一能用来控制支配权言的资本也没有了,“现在好了,权言可以说走就走了。”
方卡说到这里就委屈得不行,他扑到周时轲怀里,“权家现在可想他回家了,我现在一不听他的,他就开始默默收拾衣服。”
杨上臣摸着阿周的狗头,叹了口气,显而易见地幸灾乐祸,“唉,我和三儿要去江城了,短时间内,你可能要自力更生了,别再跟只没长毛的鸟似的缠着三儿。”
方卡本来还在哭哭戚戚,手指突然摸到了周时轲的腹肌,他吸了吸鼻子,“轲轲你如果是上面的就好了,我就不要权言了。”
周时轲垂眼看着方卡颤颤巍巍的睫毛,慢条斯理地把人推开,“一边去。”
“那你们什么时候去江城?”方卡也不介意,手又伸了进去。
周时轲划着手机,“明天。”
“宋老师也去吗?”
周时轲摇头,“他不去,我只是去拍摄一部公益短片,他去做什么?”
“我很喜欢宋老师。”
周时轲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眸子,杨上臣和他对视一眼,竖起食指让他别提醒方卡。
方卡还沉浸在畅想中,他捧着脸颊,“去年夏天和你们一起去游泳那一次,宋老师也在,我看见了宋老师的腹肌,身材好好哇,唔,要是可以和他睡一觉就好了……”
“方卡。”权言微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方卡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第一时间却是看向杨上臣:你他妈的,你怎么不提醒我?
杨上臣视而不见。
方卡慢慢站起来,慢慢转身,他还没开口,权言受伤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轲轲我先走了,我我我我下次我们好好玩儿哈,”方卡手忙脚乱追出去,出去了还能听见他委屈的控诉,“我就是说说而已啊,我又不会真的和别人睡,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啊……”
杨上臣摸着阿周的头,半晌,他忽然说:“大姐姐那天找我,她说她希望你开心,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知道傅斯冕身边也一直没有人……”
周时轲打断了他,“再说吧。”
“你别拒绝交流啊,”杨上臣跑过去,趴在沙发边上,“她让我帮忙看看,她不拦着你俩,你看,也这么多年了,假的也能是真的了,真的都不一定能坚持这么久,三儿,我这么多年,没见过正儿八经的爱情,我哥和你哥算一对儿,说不定你和傅斯冕也是呢?”
杨上臣他表哥,和他嫂子青梅竹马,从校园到婚纱,杨上臣当初天天拿表哥表嫂炫耀,后来他表哥在他表嫂怀二胎的时候出轨,出轨证据是从结婚前延伸到婚后第五年,期间换了好几个,他表嫂当天晚上就回了娘家,第二天就要离婚。
杨上臣自己都是男的,他也想骂一句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周时萱那天跟他说,傅斯冕从回到北城起,连一个伴儿都没找过,他都惊呆了,他们这种人,说实话,不谈恋爱有可能,没伴儿,不可能,这他妈难道不憋得慌?
“你说话啊!”杨上臣伸手去扒拉周时轲的毛毯,“大热天的你蒙着脸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不知道周时轲怎么想的,期间和王小迅也挺亲密,可身边就是没人,周时萱给他找的人,他是一个都看不上,也是,吃过鲍鱼了怎么可能会喜欢喝白粥。
他把毛毯拉下来,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就捶了周时轲一下,“你他妈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说完,他和周时轲对视了一会儿。
在周时轲猝不及防的时候,杨上臣红着脸一把抱住周时轲,“说这些话有点矫情,但是三儿,我和大姐姐一样,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和不爱你的人在一起。”
“如果傅斯冕是真的喜欢你,我们都可以退一步,我们想要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