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锦看他碗里的牛肉几乎见底了,又把自己剩下的牛肉分给他。“因为你早上的俩鸡蛋,上完三节课我还觉得撑呢,现在也不饿。”
陈琰没动筷子,正儿八经地问她:“你有把我当过朋友吗?”
周云锦抬眼看他,陈琰的目光真诚又直白,刺得她眼睛疼。
“这么无聊又肉麻的问题。”
“那我换个问题,如果可以,你愿意当我是朋友吗?”
抛开所有他能想到的被她拒绝的借口做假设,陈琰把自己的位置无限放低。
周云锦缓缓放下刀叉,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如果一切都像陈琰曾说的都只是一个迟早会醒来的噩梦,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比现在轻松快乐甚至恣意很多。她会毫无负担地接受别人所有的善意,而不是自虐一般封闭自己,专注赎罪;她会和别人分享她的喜怒哀乐,而不是永远都在克制自己真实的情绪不敢外露。
陈琰注视着周云锦眼里的瞬息万变,居然有一种在强迫她的内疚感,于是悄悄碰了碰她的小手指以示安慰:“你别想了,我会读心术,读到你的心在回答‘愿意’,这就够了。”
说完,陈琰发现她餐盘旁边的那块学生铭牌:“新的做好了?”他拿起一看,背面的别针还是歪着的,“这不还是原来那个吗?”
周云锦:“被人捡到了,刚还给我。”
陈琰用力把歪得夸张的别针恢复原状:“你过来点儿。”
周云锦下意识倾斜上身,陈琰手臂一伸,居然就搁着桌子亲自给她把铭牌别在校服胸前。
“别动,扎着。”陈琰制止住她要躲闪的动作,“我知道你最近没有回家,估计我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实话,所以我干脆就不问了。不过,等你有一天愿意敞开心扉,也刚好想找个人说点什么的话,学长随叫随到。”
铭牌戴好,陈琰直视她:“我说得够清楚吗?”
周云锦掩去惊讶,眼眶有些潮湿,点点头:“清楚了。”
陈琰愉快地打了个指响:“还得提醒你一句,别忘记答应过我的生日礼物。”
周云锦:“你……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陈琰吃着她给的牛肉说道:“水果铺的阿姨有点大嘴巴。”
他之前为了堵周云锦,就在她家附近来回转悠,觉得口渴就在那家水果铺买了杯鲜榨果汁。
那水果铺就是阿元妈开的那个,看到陈琰背着的运动包的标志就自来熟地聊起来:“小伙子,你也是艺术三高的?”阿元妈来回看看陈琰的个头和他那身与周云锦同样式的运动服,“也是练体育的吧?”
陈琰一听,觉得有门:“我是,阿姨,你也有孩子在我们学校吗?”
阿元妈:“倒不是我家的,是老周家的姑娘。”
陈琰笑了:“是叫周云锦吗?”
“哎哟,你们还认识呐,就是小云锦。”阿元妈自己没女儿,向别人说起周云锦的时候居然还有几分炫耀的意味,和陈琰说了一堆有的没得,最后才把话题绕回来,“小伙子,你找她?我看你在这条街晃悠几天了。”
“呃……”陈琰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如果承认了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阿元妈就自动把他的犹豫当做肯定的回答了:“那可不巧,她好多天没回来了呀。”阿元妈一脸惋惜和无奈,“老周啊,心狠的!那女儿脑袋都破了,还给赶了出来,啧啧啧,幸亏哦,小云锦也是有朋友的。”
阿元妈想到凶巴巴的陈牧雷,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之后,陈琰就在周云锦回家的必经之路——幼儿园附近守株待兔。终于逮到她那天,其实陈琰本想问一问这个事的,结果周云锦一开口就是一句“回家”的谎话。
谎言,很多时候并非有意隐瞒,而是人们的一块遮羞布。
如果硬是把谎言戳破,你无法想象那个人将会有多难堪。
于是陈琰什么都没问,他想等周云锦主动坦白,又怕如果他不先表个态,她压根就不知道有人愿意等她,愿意帮她。
下午的课周云锦基本没听进去多少,她时不时看看自己校服上别着的学生铭牌,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她想的并不是陈琰,而是那个捡到她铭牌的男人,也就是那晚向她问路的人。
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再一次相遇,周云锦不太相信只是巧合。
在赵令宇看来,这个女孩依然戒备心很强,甚至都不肯上前拿走自己的东西。
校门侧面有个小门,此刻是半开着的,赵令宇站在门外,周云锦站在门内,两个人就这样滑稽地隔着铁栅栏站着。
赵令宇又问了一次:“这是你的吗?”
周云锦:“是。”
赵令宇体贴地把手从两根铁栅栏之间伸过来:“那物归原主。”
周云锦迟疑了半晌才走近一些,但就在她的手将将碰到铭牌时,赵令宇原本摊开的掌心突然收拢,像一把钳子似的紧紧钳住了她的手。
周云锦倒吸一口气,试图用力抽回手,却发现纹丝不动。
赵令宇问她:“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云锦:“我给你指过路。”
赵令宇缓缓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你不想知道我是在哪里捡到这个的吗?”
周云锦:“在哪里?”
赵令宇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周云锦迅速收回手后退几步。赵令宇轻笑:“别紧张,我不是坏人,回去问问你妈妈,她知道的,再见。”他很快更正了一下说法,“我有预感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顿时,周云锦后脊梁都蹿上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