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和睫毛乌浓似夜。
贺秋渡抱着他,亲着他,目光犹如实质,沉沉地压笼着他。神思潮热间,他忽然想起两人曾一起读过的《格林童话》。故事里写,公主的头发比乌檀还黑,皮肤比雪还白,嘴唇比鲜血还红,无论是谁,只要看见她,就一定会爱上她。
明知故事是虚构的,但只要看到杳杳,就会觉得故事反而是真实的,杳杳才是一场美丽到虚幻的梦境。就算此刻已经将杳杳桎梏在怀中,自己甚至主导着他的全部反应,心脏还是会因过多的满足而惴惴悬空。好像下一瞬,乖乖蜷伏在他双臂间的人就会散成满怀纷飞如雪的泡沫。
林杳然发出一声鼻音浓重的呜咽,不知道为什么禁锢住自己的力度忽然又加重了些许。他艰难地掀起被濡润的睫羽,昏沉的眼帘里,映出贺秋渡的面容。青年的神情是那般郑重,狭长的眼尾蕴含笑意,勾勒出令人沉溺的纹路。
然而,就在林杳然为这份温存而心折不已的时候,却隐隐觉察出异样的感觉。异样,却并非出乎意料之外,因为早就心知肚明,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毕竟再缺乏经验,他也知道自己将面临的会是什么。适才漫长到近乎残酷的前奏早就耗尽了他的羞耻心,清水已经满盈到容器边沿,仅是维持着那一线承载极限,就足以将他的气力消磨得一干二净。
林杳然用力闭上眼睛,在狂乱鼓噪的心跳声中惶恐等待。可是,想象中的痛楚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方式。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都不曾想到,竟然还可以这样。
林杳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饱胀到满溢后,终于迸裂开来,眼泪随之夺眶而出,滚滚落下。“好过分……你怎么可以这样……”
刚开始,他还能勉强发出一点气弱的声音,可伴随着青年的一举一动,这一点微弱的声音也溃散成含混可怜的泣声。两条纤直霜白的腿本来还轻蹬乱挣,渐渐地也只能在咿咿呀呀的呜咽里,紧绷成几欲折断的直线。
“杳杳不喜欢吗?”贺秋渡的声音又低又哑。
林杳然只知咬着指头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身后的人更悍然地覆了上来,“杳杳……杳杳……”反复念着他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像抵在他的耳膜上,烧得他心口烫灼,就像被灌进沸腾的铁水,四肢百骸都要熔化成蒸腾的水汽了。
“杳杳,你是谁的?”
“我……我……”他哭得喘不上气。
下巴被掐住,眼泪被吻去,喉口被渡进气息,耳边又传来沉悦的嗓音,“你是谁的?”
“你的……”
“谁的?”
“你的……我是你的……我是……贺秋渡的……”他快被羞惭赧意击溃了,更加用力地咬自己的指节,然后手被及时握住,惹他哭个不停的青年把自己的手送到他唇边,让他咬。
鲜血混合着眼泪,沿着秀气的下颚线淌下,点点滴滴落在褥单上。
让已经不再雪净的凌乱褥单,颜色更深,也更加皱皱巴巴。
窗外,夜雨下得更大了,雨点“啪嗒啪嗒”拍击玻璃,闷潮的,无休止的,倒掩盖了屋内类似哭鸣的暗昧声音。
感觉到怀中清瘦纤秀的身躯一沉,贺秋渡松开了齿列,在那已经留下点点红迹的白净肩肘上落下一吻,“杳杳?”
回应他的只有细不可闻的呼吸。
林杳然已经彻底昏沉了过去,眼眶是红的,鼻头是红的,脸颊也是红红的,上面还沾着未干的眼泪。满头长发散在身上,也无法遮掩那些被他亲自留下的印记。
又心疼,又满足。
贺秋渡垂下眼,纯黑清寒的眉眼唯在看着这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流泄出些许融融深情。他伸手揽过背对自己的漂亮恋人,把人正面抱进怀里。他的动作很轻,可昏睡中的林杳然还是难受地蹙起了眉。
主卧带有一间浴室,走过去不过几步路,但贺秋渡却走出了一身薄汗。他感觉自己抱着的是满满一怀羽毛,不管轻了还是重了,都不好。
大理石浴池里白雾袅袅,弥漫着浴盐的铃兰花香气。池水轻响,许久才归于平静。直到被清洗完抱出来,林杳然依旧没有醒。整个人被重重包裹在雪白绵厚的浴巾里,只露出一张被热水逼出血色的小脸,长睫毛闪着一点潮漉柔光,好像还在哭一样。
贺秋渡把人抱回已经重整一新的软褥里,隔着松软的棉被轻轻抱了抱他,然后悄悄带上门,进了隔壁书房。
他还有工作没完成。
电脑屏幕的亮光映照着青年毫无表情的面孔,光影分明,愈发显得眉骨高耸,目光像两镔寒光凛冽的匕首,镶嵌在深邃的狭长眼窝里。
59我们的家“杳杳昨晚,三次”
卧室里一直安静。窗帘很厚,严丝合缝,就算窗外已天光大量,也很难透进屋里。
房门被无声地打开一条缝,贺秋渡见里面的人还没起,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刚俯身想看看床上的人情况怎么样,蓦地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林杳然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无声地注视着他。
“杳杳?”贺秋渡轻轻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杳然依旧定定地望着他,怔怔的,闻声也没有回答。好一会儿,眼眶慢慢红了一圈,他才发出了一点儿声音:
“疼。”
好疼。
有的地方是伤筋动骨般的酸疼,有的地方是被唇与齿反复流连过后火辣辣的疼。
当然,在他两条腿的里侧,还藏着最痛的、也是最难以启齿的伤痕。他怎么都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能被这样对待,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已经磨破了皮,红彤彤的一片,害得他腿都没法儿并拢了。
贺秋渡拿来了清凉的消炎镇痛药膏,“我再帮你上次药。”
“啪。”
药膏被林杳然打落到了地上。他捡起来,又被扇落在地。
“走开。”林杳然把脸蒙进被子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杳杳乖,先涂完药,然后随便你怎么样,好不好?”贺秋渡低沉的声音温声哄着。
被子团小幅度挣了一下,缩得更紧了,边缘底下还钻出几绺没藏好的黑发,像白汤圆里漏出来的黑芝麻馅儿。
贺秋渡担心他闷着,却又不敢硬拉开被子,怕他更不高兴,只能拍抚着他的后背,一遍遍软声劝慰。
好在林杳然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就憋不了气了,慢吞吞的探出小半张脸,眼眶红得更加厉害,感觉下一秒就要扇下泪珠。
“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鼻音很重,喉咙也早就哭得哑掉,“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贺秋渡动了动嘴唇,既愧疚又心疼。事到如今悔之晚矣,昨晚帮林杳然清理上药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对方被自己欺负得有多厉害。哪怕百般克制,还是下手重了些,甚至把对方的腰侧都掐出淡淡的青紫。
然而,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重来一次是否就能控制好手下的力度。仅是看到那白得跟冷玉似的皮肤被烙印着种种斑驳艳色,他就不由感到一阵气血上涌,难以自抑。
贺秋渡半跪在床边,不停地吻着林杳然的耳朵,耐心哄他。林杳然不想理他,铁了心要和他对抗到底。猫科动物真发起脾气来可不是能轻易服软的,身上虽疼,可手爪子还有力气,贺秋渡挨了他好多下抓挠和拍击,脸颊和脖子都留下了不少爪印。
等林杳然彻底折腾没了最后一点力气,贺秋渡才勉强帮他迅速涂完了药膏。期间,林杳然先是龇牙咧嘴恐吓他,还咬了他的胳膊和肩膀,不过很快就又把脸埋进了枕头,红烫的耳朵在黑发里露出尖尖,像漂亮的小花瓣。
擦过药后,清凉滋润的感觉减轻了痛感,林杳然心情稍微好转了些许,但还是不方便下地。可一直躺着也不舒服,贺秋渡就把他抱起来,帮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