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睿天黑才回家,宋灵芝看见他就念叨:“又找那知青去了?你傻啊?那么招人的能娶回家吗?娶回来谁能安心?”
陶睿随手把空碗递给她,“那你不喜欢我就不找呗,我最孝顺了,我以后看见什么知青都当不认识,找个村里知根知底的儿媳妇孝敬你。”
宋灵芝手里被塞个碗刚想骂人,听他这话一下子愣了,“啥?你给我说明白,咋就不找了?那前头送的东西干的活就白扯了?”
陶睿翘着嘴角笑,“娘,你说你多有意思?又不许我去,又嫌我不去了工夫白费了。我这叫及时止损,全家都不喜欢的人哪能搭理呢。你放心,我聪明着呢。”
宋灵芝满眼怀疑,“那你可记住了啊,还有明天不能拿鸡蛋了,再叫我发现,我抽你!你找媳妇的事,回头我托人帮你相看。”
陶睿洗漱了一下,冲她挥挥手进屋了,“别瞎忙活,我自己找。”
宋灵芝去灶房洗完碗就回屋跟陶贵说去了。
“哪有自己找对象的,这混小子!”陶睿骂了一句。不过两口子到底还是高兴的,儿子说因为他们不喜欢才不找那知青呢,还说以后找媳妇孝敬他们,谁家爹妈不爱听这话呢?没想到小儿子长大了,倒是比那四个哥哥会哄人。
陶睿铺好被褥睡觉,夏天不冷,盖个薄被就行。他摸摸凹凸不平的被子,想起冬天的棉被也旧得有硬结了,得找机会弄套新的,在自己屋里得舒舒服服的不是?
还得抽空去趟镇上,看看大环境到底怎么样。虽然他来过这个时代,但这时代各个区域的情况可不一样,有的严有的松,弄明白了才能过好日子。
陶睿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已经想好一系列事了。
村尾的梁家这会儿却闹了起来。
赵翠莲用通知一样的语气告诉梁玉馨,“大丫,明天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去相看,那家给的彩礼多,家里日子肯定比咱家好,你过去就是享福的……”
梁玉馨立马打断她,“那么享福二丫咋不去呢?还偷偷摸摸地勾搭要给我相看的对象,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没门!”
旁边幸灾乐祸的二丫顿时脸涨得通红,“你说谁勾搭呢?你跟你拼了!”
二丫冲着梁玉馨扑过来,梁玉馨今天可比她吃得饱呢,扯住她胳膊抡圆了甩出去,直接把她甩进了鸡圈里,沾了一身鸡粪!
“梁大丫――”二丫尖叫一声,又怒又羞,她再怎么穷也没这么狼狈过啊,浑身都是鸡粪味!
赵翠莲已经懵了,下意识站起来,“大丫,你、你……”
她都不知道说啥,因为大闺女向来内向不说话,让干啥干啥,从来不说个“不”字,这回居然顶撞了她,还把二丫推倒了。说真的,她有点吓着了。
梁玉馨转过身面对着赵翠莲,硬邦邦地说:“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二丫宁远给人占便宜都要换人,不就是因为给她定的那个酗酒打人吗?他前头的媳妇就是他打死的,你们俩叫我过去送死,还指望我当鹌鹑呢?”
母女俩对视一眼,刚要发的火都哑火了。二丫甚至有点害怕,从鸡圈里出来结结巴巴地辩驳,“我、我没让人占、占便宜。”
梁玉馨白了她一眼,“叫人去小树林,假装绊倒摔人怀里,还把人撞到了,在地上滚一圈亲上一口,不是你干的?后来又进苞米地干啥就不用我说了吧?”
“啥?!”赵翠莲一把扯过二丫就呼了她一巴掌!
“你脑子叫驴踢了上杆子给人占便宜,啥都给人家了还咋要彩礼?要是肚子大了人家一分不给,你也得灰溜溜过去,我咋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梁玉馨在旁边看着,眨了眨眼,有点意外。好吧,是她高估了赵翠莲的母爱,人家满脑子想的都是把闺女卖个好价,哪关心闺女吃不吃亏呢?
得亏他们家住村尾,离别人家远,不然二丫被打得又叫又哭,早惹来一帮看热闹的了。
梁玉馨拍拍桌子,喊了一声,“你俩要打以后再打!今儿个把我的事说明白,我不跟那人相看,娘你死了这条心。你要是非让我去,呵,左右嫁过去也是死,我干脆就吊死在家门口,叫大队的人都来看看,你把亲生女儿逼成啥样,看你儿子能得什么好!”
赵翠莲一口气堵在胸口,感觉一辈子都没这么堵过,伸手就要打梁玉馨,“我叫你吊死,你吊啊,你吓唬谁呢?借你个胆你也不敢……”
梁玉馨躲开她一溜烟跑进灶房,拿了把菜刀出来,“你看我敢不敢!吊死是费劲,不如抹了脖子痛快,我死之前谁也别想好过。”
梁玉馨眼神阴森地扫过她们俩和屋里爬窗户偷看的三丫,抬脚就朝弟弟的屋走去,“你不就想卖了我给你儿子享福吗?兔子急了还咬人,我今天就弄死他再自杀。”
赵翠莲怒气达到顶点,立马朝梁玉馨冲过来:“我打死你!”
梁玉馨举着刀对着她挥下去,控制了方向,精准地擦过她手指头。
赵翠莲尖叫一声,吓得软倒在地。
那是刀子啊!
她紧紧攥着手浑身颤抖,看梁玉馨仿佛看见了地狱的恶鬼,她真以为那把刀砍断了她的手指,大女儿绝对是冲着她砍的!
整个梁家瞬间鸦雀无声,赵翠莲的脸惨白惨白的,二丫、三丫还有听见动静走出来的宝根都吓得白了脸。没人觉得梁玉馨能控制好方向,在他们看来,梁玉馨刚才就是要砍赵翠莲手上的。
梁玉馨对自己的震慑效果很满意,保持住疯狂的表情,慢慢转头看向梁宝根,动了下握刀的手。
梁宝根立马腿软的扶着门框,哆哆嗦嗦地说:“大姐,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叫娘给你找的人,我不着急娶媳妇,是、是娘非要把你嫁出去,对了,是二姐,二姐怕挨打,偷摸跟你换了,不怪我,不管我事儿……”
梁玉馨摸了摸菜刀,低头看着刀沉声说:“我从小到大当牛做马,到头来差点被你们卖了。我图啥?”
梁宝根连忙说:“大姐、大姐你冷静点,我往后肯定对你好,好吃的都给你、听你的话,我、我叫娘也对你好,娘,娘你说话!”
赵翠莲张了张嘴,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连连点头。
梁玉馨这才卸了劲,说:“我今天豁出去就不在乎这条命了。二丫稀罕那个相看对象就把她嫁过去,给我相看的必须样样不差,让我挑不出毛病,否则你们休想把我嫁出去。谁动了歪脑筋……我告诉你们,就算把我嫁到大山里用锁链子锁上,我也早晚有一天会逃出来找你们算账。一辈子几十年呢,我下去之前也得拉你们一起!”
梁玉馨说完把菜刀往赵翠莲面前一扔,又把赵翠莲吓得一哆嗦,她才回屋睡觉去了。
她们三姐妹睡一个炕,甚至盖一条被子。以往二丫、三丫没少抢被子,原主总是盖着自己的衣服睡。这次梁玉馨直接把被子扯过来给自己好好盖上,二丫三丫碰都没敢碰,和她之间隔出一个人那么远,仿佛画出了楚河汉界。
她俩一晚上都没睡着,时不时转头看梁玉馨一眼,梁玉馨却呼呼大睡,她干了一下午的活呢,好累的。不过梦里她还弯了弯嘴角,真优秀,她已经融入这里完美发挥了。再重男轻女又怎么样?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们只要不想灭门就不敢把她打包嫁出去。
第二天早上梁家吃早饭的时候,赵翠莲习惯性地把唯一的大饼子给了梁宝根,又把汤里那点土豆丝都盛到他碗里,给三姐妹和自己分了剩下的清汤。
梁宝根害怕地把自己的饭推给梁玉馨,他是真怕,看见梁玉馨都能想到梁玉馨冲亲娘挥刀那一幕。
梁玉馨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把饼子掰了四分之一,把剩下的又还给他了,“我今天吃不了这么多,这一块够了。”汤就直接换了,清水一样的怎么喝?有点土豆丝还好喝点。
赵翠莲到底是当妈的,是长辈,拿捏大女儿十几年了,过了一晚上已经缓过来点,就算怕也还是愤怒。
她瞄了梁玉馨几眼,憋着没说话,等钟响了要上工了,她就当着大家的面,快步走到大队长面前,哭了起来。
“大队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家大闺女疯了,昨晚上拿把菜刀就砍我啊。”她凄凄惨惨地哭道,“我男人死得早,就我一个人拉扯他们四个,起早贪黑地熬日子,我容易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得这么个闺女……”
众人听见了都停下脚步,扛着农具看过来。他们的视线在梁家三姐妹身上转了转,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平时也没注意过啊,就记得好像干瘦干瘦的都不咋说话。
这样的闺女能拿刀砍人?不能吧?
大队长也觉得不能,他皱眉道:“梁家嫂子,你怕是误会了吧?”
“不是,她真要砍我,还说要弄死宝根。”赵翠莲立马回头招收,“宝根,宝根快过来,二丫、三丫,你们给我作证,快跟大队长说说。这会儿大家伙儿都在,她不敢咋地!”
梁宝根犹豫了一下,二丫已经开口了,把昨晚上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她想得明白,她已经把梁玉馨得罪得死死的了,那既然娘开了这个口,她就帮忙把梁玉馨摁死。至于梁玉馨说的弄死他们的话,她其实也还半信半疑,毕竟之前这个大姐是逆来顺受的。
梁宝根支支吾吾地附和了二丫的话,三丫则耍了个小聪明,说自己在屋里没看见,就听见他们吵吵了。
陶睿跟着家人在旁边看热闹,见梁玉馨已经演上了,立马喊了声,“我看不像啊,就你家姑娘这身板,能吓唬梁宝根?梁宝根你这身肉是白长的?”
众人哄然大笑,梁宝根立马气得脸通红。他嚷嚷道:“大姐手里拿着刀,换你你敢啊?”
他从小吃得好,十六岁了,人高马大的,站在那能装下两三个梁玉馨。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更何况梁家好几个人呢,制服不了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大家再看梁玉馨,就见小姑娘肩膀微微发抖,低着头,眼泪不断地往地上掉呢。
大队长媳妇立马上前道:“哎呦这咋好像受大委屈了呢?到底咋回事啊,大丫你也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