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顾月敏回公主府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一个看起来沉稳不似下人的女子。顾月敏叫她墨姨。

这位墨总管，袁芳菲听说过。这次《大燕女皇》的剧本中就有这个人，她是后来大燕朝威名赫赫的内务大总管，正四品官衔，名义上是管理顾月敏的宫务，但其实是顾月敏的情报处长，负责刺探情报、刺杀敌酋、监管天下不法与不臣。

后世没有关于墨总管身世的记载，人们一直猜测这位墨姑姑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因为这样优秀的人才不可能一下子冒出来，肯定是需要时间来成长的。有史学家猜测，她是皇后为公主留下的人才之一。但这个说法很多人反对，皇后夙沙悦容趋去世的时候，顾月敏、顾睿姐弟都还很小，皇后怎么能肯定顾月敏长大之后比顾睿优秀？她又怎么可能预料到顾月敏会遇到那么多不平事，最后阴差阳错登基为帝？

所以，皇后不可能把收下的人交给顾月敏而不给顾睿。

……

袁芳菲想，刚刚床上那个少年打扮的少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苏琪了。

后事关于苏琪的传闻有很多，虽然她只做了一年名义上的驸马，但还是有人曾猜测过二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只是从昭帝后来的种种行为中并未有丝毫对这位女驸马的特殊之处。

第二日，顾月敏依旧一大早过来看她。只是这一次苏琦早早的起来了，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或许是因为昨日顾月敏对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似乎也不那么畏惧了，只是仍然不敢与人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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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月敏不但每日来探望，还陆陆续续送了许多燕窝阿胶鹿茸人参等滋补品，还派了个厨子来给苏琦作药膳。

几日后，顾月敏以自己和驸马二人共同的名义广邀贵族子弟游园艳饮。当然，主要是把驸马介绍给自己圈子里的人，以及认清楚谁是和公主府有过节的对头。

袁芳菲跟在顾月敏身后，趁着见面的机会对苏琦进行了几次观察。这位驸马和后世记载的差不多，性格腼腆内向，依赖性很强，看起来就像是从小娇宠长大、却又缺乏贵族气质的少女。

这一次游园聚会，虽说暗中刀光剑影，然而表面上总是和谐美好的。莺歌燕舞，觥筹交错，这个园子本就是京城里最好的庭园之一，被赐给明辉公主之后，养护修缮都极为精细，用料上等，这次宴会的食材都是从最好的几个酒楼找来的厨子，又请了教司坊的乐师舞娘。

贵族奢华，尽在于此。

然而宴会上，忽然有刺客出现。

顾月敏的部下中有来自边疆的老兵，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便秘密向顾月敏禀报。顾月敏不动声色，道：“叫古砚来，到后面等我。”

然后起身离席。

古砚是一个穿着锦衣武服的瘦高男子，长相中上，气度沉稳，看见公主抱拳附身行礼：“公主！”

顾月敏点点头算是回礼，然后吩咐他立刻带人找出刺客抓捕。

袁芳菲一开始怀疑是顾月敏刻意放来刺客，铲除异己——历史上记载的这位昭帝，御下极严、心狠手辣，对敌人从不留情。

可转念一想，这位女帝也是一位善用阳谋、目光长远的帝王。在自己的宴会上，如果有敌对的贵族子弟或死或伤，定会让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与她结为生死之仇、甚至不顾一切的报复，也会让那些中立派对她敬而远之；如果自己一边的官宦子弟有了损伤，也会难以善后。

所以，这不可能是顾月敏刻意为之。

有了顾月敏的提前预防，在刺客发难之前，古砚带人迅速拿下了刺客。唯有一个女刺客特别厉害，在重重包围之中，仍旧冲出来，差点刺伤了驸马苏琦！

幸好在关键时刻，袁芳菲在顾月敏头顶，亲眼看见了别人看不到的画面——顾月敏隐秘的用手镯里藏的暗器给女刺客大腿刺了一针，同时一脚踹翻了矮几，护在了苏琦面前。

女刺客顿时脚下踉跄，侍卫中的反应最快的是一个明教程延的黑脸高手，另外还有驸马身边的苏荫，二人联手阻挡了刺客，与其缠斗了起来。不久后，龙武军赶到，将所有人带走。领头的武将曾是长公主的亲兵，脸色难看的单腿跪在顾月敏面前，右手用力捶着胸口行军礼，道：“都乖卑职失职！竟然让刺客混入公主的园子！点下放心，卑职定然好好炮制这群王八羔子，严刑拷打，找出幕后之人！”

顾月敏扶他起来，道：“左叔，这都是我府上管理疏忽，才让刺客有机可乘，与咱龙武卫何干？”又低声道：“左叔，若查到这件事的后面有不敢查、不能查、不方便查之事，也不必为难，私下告诉我便可。”

这个黑黝黝汉子自然也知道这些成年皇子公主之间汹涌的暗流。但他抱拳道：“殿下，老左我生来就是这硬脾气，这臭脾气圣上也是知道的，身在其位、尽忠职守，没什么不敢、不能、不方便！查个明白，自然有圣上定夺。”

顾月敏笑了：“那便多谢左叔。”

这一次突发事件，因为顾月敏的那一挡，让内向胆小的苏琦终于对这个“害得自己被迫成亲”的“皇家可怕的坏人”改观，变成了心目中“坏人中的好心人”。苏荫这个被祖父派来身边的陌生保镖也看起来多了几分可靠。

然而让袁芳菲惊讶的是，苏琦当天晚上便跑到顾月敏身边，直言坦白自己的性别，还一副“慷概就义”的模样。

让顾月敏这个小狐狸都不忍心吓唬她来榨取苏家的赔偿了，反而好言安慰她。

小姑娘城府太浅，几句话就被顾月敏套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原来小姑娘一直在自责，认为是自己引来的刺客、觉得白天牺牲的两个护卫都是被自己害死的。

经过进一步询问，更令人哭笑不得：

苏家老公爷失去嫡孙之后，担心再有危险，干脆把嫡孙女送到山上一个旧部创立的小门派里保护起来。为了怕泄密，就连苏琦自己都不知道真实身份，只以为自己是来避难的普通人。

她毕竟是苏家唯一的孙女，虽然女扮男装，但又不需要娶妻生子光耀门楣，仍旧娇养着。家里族个族里的堂兄弟早就被公孙奇弄到军中摔打的死去活来，明面上说要选几个出来给身体不好的苏琦做帮手，实际上却是在培养真正的继承人。

练功辛苦？没事儿，咱会点花拳绣腿就行了！

下山游历？不行！又不能派太多人保护，遇到危险怎么办？

在山上和师兄弟师姐妹们好好玩儿就行了！

养到十四岁才被告知是当朝权臣唯一的孙女，一大波忠心耿耿的堂兄弟等着保护她、一大堆的财产在等着她去继承。可是她的性格已经成型，虽然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但吃穿住行都是顶好的，到了国公府里之后，也不觉得这里的东西有什么不同，甚至觉得还不如山上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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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山上的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个个对她好，这里却到处都是陌生人，说话也毕恭毕敬的，一点儿也不亲切，让她很难受，只想快点儿回山上去。可是爷爷却说，她再也不能回去山上了。

爷爷说，有坏人想要她的命，她的双胞胎哥哥就是这样被害死了。如果回去山上，会连累山上的同门和师父，只有明辉公主才能保护她、保护苏家的安全，让她女扮男装欺骗公主。

这位小驸马，一方面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另一方面又担心被拆穿，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吓得不行。

之后见公主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咄咄逼人，这才提心吊胆的留下。今天见这位“不会武功”的公主在危险来临时奋不顾身的保护她，顿时感动得不得了，良心不安之下，干脆一咬牙来自首了。

说到后面，哭得稀里哗啦，还要顾月敏温言安慰，简直令人哭笑不得——苏家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人，坑孙女竟然还不自知！

事实证明，秘密是拉进两个人最好的桥梁。在顾月敏第十一次保证不怪自己之后，小姑娘开心的相信了自己犯的错只是一件小事，继续在公主府开开心心的住下去了。

自此以后，公主府的侧院多了一张金贵的嘴。当然了，远不及苏家送来的一百多辆马车的好东西。顾月敏从苏府敲诈来利益，就连跟在旁边从头看到尾的袁芳菲都搞不清楚。

明辉公主的驸马深居简出，渐渐的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顾月敏的几位姐姐常有风流韵事传出，唯有顾月敏洁身自好，传闻和体弱多病的驸马比翼双飞、情比金坚，苏家的旧部、苏家弟子也都多对太子一系心生好感。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

秋，寒露。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皇帝领兵御驾亲征匈奴，京城里太子建国，输送粮草。

许多人暗地里给太子拖后腿，想要制造纰漏，拉太子下马。只是顾月敏身边文有着先皇后留下的谋士，武有长公主留下的精兵悍将，浪涛尚未掀起，风波依然平息。

可顾月敏毕竟年幼，她心智成熟目光长远，但她手中，拿着的还是母亲姑姑给她的护身符，护住她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的安危。真当外界兵临城下，她也无计可施。

如果太子是文君，楚王就是天下第一武将，在他的领地里，军民都畏惧的称呼其为“楚霸王”。他表面谦卑，还不如老五张扬，也不似其他几个成年弟弟跳得欢畅。然而皇帝出战，他立刻准备，在不知不觉之间，竟已兵临城下。

大半夜的时候，竹语慌慌张张冲进来，道：“公主！公主左统领来了，他，他一身都是血！”

袁芳菲等了大半年，终于等到史书中记载的这一天。

太子身体羸弱，性情不为帝父所喜，楚王虽然不是嫡出，却也暗中有了许多拥护者。现在大燕立国不久，崇尚勇武，有皇城守卫便在他身上下了死注。

楚王领兵连夜入城，马头套上竹套，马蹄包上软布，大队人马悄无声息通过了南大门。。

原本夜里禁宵之后，京城中除了坊中巡查，并无旁人出行，楚王有内应配合，可以很大程度上收买巡查、避免暴露。但之前顾月敏遭受了那一场明目张胆的刺杀之后，加强了皇城的安全，部分龙武军被派去轮值，暗中巡视京中安全。

皇帝委派的人是穆胜将军，长公主旧部，具体负责的又是左统领，也是长公主的人。

公主府的铁杆得到这项权利，立刻让顾月敏能明目张胆的监视全城。为了不让这项权利被收回去，墨言那边拿了许多情报拿给了出来，左统领这半年来抓了不少可以威胁达官贵人安慰得城中宵小。于是这项制度就这样稳定了下来。

今晚楚王领兵悄然入城，左统领正好带着几个兄弟在暗处追踪一个悍匪。结果悍匪没抓到，却看到了全身黑甲、如同来自地狱的兵马。

左统领留了两个人盯着，又拍了一个人去通知穆将军，自己立刻跑去公主府找顾月敏。

然而在去公主府的途中，遇到了前往东门的楚兵拦路。绕路的话，等到了公主府，说不定皇宫都被打下来了，左统领只得强行闯过。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楚兵密集的弓箭下还是受了伤，好在京城是老城，巷子乱房子多，让他很快脱身。

到了公主府，他自个儿满身鲜血都没察觉，把公主府的人吓了一跳。

顾月敏一听，便只发生了大事，翻身便起，三两下穿好衣服，都顾不上装作不会武功，在床下暗格中拿出配剑匆匆出门。

左统领已经直接进了府门，就等在公主的小院子门口。除了他，古砚、程延等公主府侍卫队长也到了。

众人见顾月敏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连忙低下头。左统领快速的把事情禀报了一遍。

顾月敏并不在意小节，一边让竹语迅速的给她系好腰带，拢好头发，一边在心中思考应对之策。等左统领说完，她的妆容也整理完毕。

“穆数叔在宫中？”

“今日穆将军守卫，他一向亲自值夜。”

顾月敏道：“古砚，派人立刻通知各府，关闭府门小心戒备。程延，你护送我们府上的人进宫。不要收拾东西，穿上衣服就走，过时不候。”

“是！”

“左统领，你等我一下！”

顾月敏进房，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块令牌。

是长公主当年打仗时候制作的军牌，军牌的夹缝里还有干涸的黑色鲜血。这块令牌，龙武军高中层没人不认识。

“左统领，你拿着这个，收拢所有龙武军，子时之前各司其守，关闭所有宫门。”

把所有人指派出去，只剩下贴身丫鬟。

“竹语，你随本宫去接驸马。”

众人接了令，四下奔跑，各自行事。整个公主府都喧哗起来。

顾月敏和竹语二人以轻功越过围墙，叫醒了苏琦和苏荫，带着公主府的人冲进一街之隔的皇宫。

子时还没归去，楚兵已经在玄武门上目光所及的地方出现了。顾月敏站在城头，立刻下令关闭宫门。好在龙武军令行禁止，早已就位，宫外骑兵又刚从巷子里出来，没来得及冲过来，最后顺利关闭了大门。

楚王却不担心。

他准备充分，关闭了京城四大门，西大营的兵马一两天是进不来的。而宫门，又根本坚持不了一天。

整个皇城，就只有他有五千兵马，龙武军区区一千五百人，且大多是贵族子弟，有一半都没见过血，怎敌得过他百战雄狮？

顾宽，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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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大家当娱乐随意看看，和正文无关。

此番外（共上下两章）用于替换被锁的章节，不会再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