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彻一如继往地在书房处理政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只有御前服侍的孙平知道,这个年轻的帝王心里发生了多大的转变。
自下朝过来,他就一直批折子,连他送进去的茶都是一滴不动的凉透了又端出来,更别说用早膳午膳了。
一直到了暮色降临,宗人府的人入宫来回话,孙平知道大约是关于上官素的,连忙进了殿中禀报道,“皇上,宗人府的人有事禀报。”
夏候彻落笔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冷冽,“传!”
孙平很快将候在外面的人带了进来,只听来人禀报道,“皇上,上官氏不堪刑罚,已经两番昏了过去了。”
这若是一般的犯人,他们自然打死了便是打死了,但这个人是要死还是要活,都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夏候彻死寂如灰的眼底一丝痛色如浮光掠过,随即开口道,“那就让人治好了再打
,打伤了再治!”
“是,皇上。”过来回话的人心里明了,皇帝是要给上官氏施刑,但又不能将人打死了。
这可着实是难为他们了,既要天天打,又不能把人给打死了,这样的事还真是比杀人还难。
“她说了什么?”夏候彻语声森冷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回首,“没开过口。”
夏候彻咬了咬牙,一句话都不说?
好,他就看看她的骨头能多硬。
“从现在起,没有朕的旨意接近宗人府的可疑人,一律就地格杀。”
“是。”那人垂首回道。
“下去。”夏候彻沉声令道。
只要她在盛京,南唐和萧昱一定会派人来救,他就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能把她从他手里救走。
“微臣告退。”那人跪安,躬身退出了皇极殿书房去。
孙平望着龙案之后面色阴郁的龙颜,不由暗自叹息,这又是何必呢。
非得折磨了她,也折磨了你自己。
直到夜深,夏候彻处理完了所有近日上奏的折子,便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案后。
“皇上,夜已经深了,奴才让御膳备着夜宵,皇上可要用些?”孙平问道。
这从早上到现在,滴水粒米未尽,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会垮下来。
“不必。”夏候彻疲惫地敛目道。
孙平沉吟了片刻,又问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还是回暖阁休息吧。”
看他眼底那遍布的红血丝,只怕一连好几天都未曾合过眼了。
夏候彻没有说话,默然起身出了书房回往东暖阁,可是一进了门看着里面空荡荡的屋内,都还是她之前住在这里的样子。
他重重一掌拳捶在桌上,桌子承受不住他盛怒之下的掌力,倾刻碎裂在他的掌下,跟进来的宫人惊得连忙跪了一地,“皇上恕罪。”
“来人,把这宫里的都给朕搬出去,朕不想在这里,在宫里任何地方看到跟上官氏有关的一丝痕迹!”夏候彻沉声下令道。
他不要再看到她,不要再看到任何跟她有关的东西,他要将她从他的人生中彻彻底底的抹杀干净。
“奴才这就办。”孙平带着宫人回道。
夏候彻面色沉郁,怒然拂袖而去。
孙平带着宫人起身,站在东暖阁回头望了望夜色之中孤身而去的人,不由暗息叹了叹气。
他不知道那个人骗了他什么,可他相信那绝不全是虚情假意的欺骗,如果没有一丝真心真意,又怎么骗得倒他这般精明善疑的人?
“孙公公,现在怎么办?”宫人小心翼翼问道。
孙平扫了一眼东暖阁内,道,“能怎么办,快动手把东暖阁的东西都换了,换成跟以前全不同的,东西摆放也不能再跟之前一样。”
“是。”一众宫人齐声回道。
孙平点了点头,又道,“再去凌波殿和素雪园那边支会一声,让人把那两处的东西都给换了,换完全不一样的。”
“是。”
说罢,一伙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
西园,灯火通明,一片静谧。
原泓一边惬意地酌着小酒,一边看着一桌的折子,将上奏重要事情的折子分理到一边上承皇极殿,一般不需要上承的折子便由他直接处理了。
夏候彻一掌推开门,惊得跷着腿的人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坐正了自己连忙抿了口酒给自己压惊。
“大半夜的你往微臣这里跑,你不怕人误会断袖,我还怕呢。”原泓没好气地哼道。
夏候彻狠狠瞪了他,随手拿了他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喂喂喂,这是我刚从酒窖里拿过来的,你给我留点儿。”原泓连忙站起来叫唤道。
夏候彻随手将空的酒埕一扔,道,“那就再去拿。”
原泓瞅了他眼,也听说了今日前朝的事,知道他现在是郁闷得想借酒浇愁,于是
一开门叫外面的侍卫去酒窖扛了几坛过来。
本是想早点把这不速之客灌醉了清静,结果根本不用他劝酒,人家直接抱着坛子一顿牛饮,他一手撑着脸望着对面的人,好奇的问道,“喂,上官素到底把你怎么了?”
她也真是厉害啊,把个面对千军万马都无惧无畏的人给折腾到了这个模样。
夏候彻听到那个名字,放下手中的酒,沉声道,“不要在朕面前提这个名字!”
说罢起身离开,任何与那个名字有关的,他不都不想看到,不想听到。
自西园离开,途经碧花亭,他走着走着似乎又看到了湖对岸的亭中有着隐约的人影,那影子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让他的心为之寸寸皲裂。
他愤怒的奔至亭中,那人影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夏候彻颓然仰躺在亭中冰冷的地上,喃喃说道。
“三年了,我以为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有我心爱的女人,有我们的孩子,可是你不要我,凤婧衣,是你不要我!”
——
可怜的皇桑,生下来就爹不疼,娘不爱,现在连你媳妇儿都不要你,摸头,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