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指向了一个角落。
果不其然,在那里刊登了个只有豆腐块大小的新闻,说的也很简略,便是提前给周国上下预告一下,接下去会鼓励商人,借此增加就业。
因为还没有正式颁发旨意,故而现在只是个意象,占地方也不大。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谭F笑容依旧,将报纸放到一旁,认真道:“大人此话让人摸不到头脑了,开商路乃是为了让周国增加进项,充盈国库,如何不妥?”
王大人直咬牙。
如何不妥?大大的不妥!
周国绝大多数商队都是被世家大族把持的,全国上下也默认了这种模式。
结果现在要鼓励私人商队,这无异于砸了世家大族的饭碗!
在周国流传着一句话,王室百年,世家千年。
这王朝更迭可能几百年就断了,可是世家大族那可是源远流长,轻易不会倒下。
结果眼前这个年轻的家伙居然要断了他们的根基,这如何能忍!
于是,王大人立刻道:“你这般举动,便是要动摇国本,而且如此仓促,如何能确保没有暴民刁民?”
谭F语气不疾不徐:“如今国内已经开始普及教育,百姓读书多了,见识多了,总要给自己多考虑,一味的压制他们才会多出来民怨。”
“但你这般也太过草率,王上定然不会……”
“我已经与王上商议过,此事必能成行。”
王大人面色一僵,下一秒便恶狠狠道:“王上一定是被你蒙蔽了,老夫现在就去面见王上,陈明利害。”
而刚刚还牙尖嘴利的谭F却突然不说话了,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末了才来了一句:“那,王大人说的都对。”
王大人:……
突然记起了之前那段有关于不和愚者争辩的话。
再次感觉到被鄙视了。
于是,王大人用力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连报纸都忘了带走。
谭F则是迅速将报纸叠起来放好,嘴里轻声念叨:“没想到他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报纸的,真真是个好人,那就别怪我拿去借花献佛交给王上。”
他是真的高兴,毕竟如今周国的报纸分为两版,黑白的便宜,彩色的贵,王大人不差钱,买的就是彩色的,要十好几枚铜板呢。
两袖清风的谭大人表示,又省了一笔,中午加个肉。
但这声感慨着实太轻,赵临没听清楚,也没在意,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谭王二人前阵子在殿前的争吵。
于是在王大人离开后,赵同学便皱眉道:“这位老先生的态度为何如此恶劣?”
谭F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人呢。
于是,他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了赵临,面露苦涩:“不妨事,大抵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王大人不高兴了。”
赵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人用这样委屈巴巴的语气说话,不由得一愣:“你……”
结果谭F只是摆手,然后黯然低头:“我只是与王上多说了些话,怕是引起了他的误会,都是我的错。”
赵临:……
莫名的,怎么闻到了点,茶香四溢的味道?
而谭F还真的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似乎温暖到了自己受伤的小心灵,然后随手就从奏疏里抽出了几张丢到一旁。
赵临看了一眼。
很好,落款都姓王。
他就知道这位做到高位的谭大人不会就此罢休。
显然,王家人要深切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顺便体验一把来自于官场的毒打。
品阶高,就是玩儿。
而对于这写奏疏具体写了什么,赵临并没有过多询问,只是道:“既然你如此看不惯都城内的世家,怎么还要这样纵容他们?”
谭F也没有隐瞒,坦然道:“如今尾大不掉,总要慢慢来,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临问道:“什么时候算是时候呢?”
谭大人笑道:“自然是等国库空虚再说。”
听了这话,赵同学眉尖微挑,没再多问,准备继续去看自己的地图。
反倒是谭F主动道:“仙君就不好奇吗?”
赵临回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只知道,猪要养肥了再杀才有肉吃。”
一句话,就让谭F眼睛发亮。
因为他听得出引申义。
世家大族贪婪,就让他们贪,等他们做到头了,就可以拿来充盈国库,也算是对百姓做贡献。
与谭F自己的心思不谋而合。
随后,两人对望一眼,同时露出了人畜有害的笑容,说不出的惺惺相惜。
只有围观中的琅云同学下意识的觉得后脖颈子冒冷风。
伸手摸了摸,心里则是感慨着:
不愧是俩玩战术的,心都能脏到一起去,瑞思拜。
而谭F的三天大法十分奏效。
果不其然,那封蛮国国书递交上去之后,周王立刻震怒,回了一封,只有四个大字。
好自为之。
蛮国国君一脸懵逼,结果在某位从周国卧底而来的不知名的“心腹”点拨下,终于明白了周王的意思,急忙忙的又写了一封递了过去。
这一次,情真意切,很是真诚,道歉的话也格外到位。
周王终于松了口,同齐国一起刊登了联合声明,悼念蛮国老国王逝去,同时恭贺新王继位,算是明面上承认了新蛮王的位置。
其他小国自然闻风而动,纷纷对蛮王表示祝贺,才算是暂时平息了纷乱。
当然,这些高来高走的事情,和身处化安郡的草原人并无太大关系。
他们正在抓紧时间收拾行装,准备返回草原。
而在其中,巴布少年颇有而不舍,一直在新房子前面走来走去。
夏应见状,便走上前,想要关心一下。
结果就看到巴布小朋友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原地向后蹦,比兔子还敏捷。
反倒把夏应给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巴布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表情略有些尴尬,用已经流畅不少的周语回答道:“对不起啊仙君,我一看到你穿着白色的衣服,我就胳膊疼。”
说着,他捂住了自己的上臂。
正好是之前打疫苗的地方。
对此,夏应表示理解。
严格说起来巴布还算比较勇敢的。
之前来的路上,有几个草原人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夏应直接掉头就跑,还有孩子哇哇大哭。
可以统一称之为“打针后遗症”。
于是夏同学略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巴布老实回答:“房子。”
夏应也跟着看去,就瞧见了排列整齐的新房,便是一叹:“也对,你们刚刚盖好就要走,是挺可惜的。”
没想到,巴布直接摇头:“我们盖房子之前,郡城就说了,这是给郡城盖的,我们做事,可以得到工钱,得到食物,没什么好可惜的。”声音顿了顿,“我只是可惜,这样暖和的房子,不知道草原上要盖多久。”
这点夏应倒是不担心:“你们已经掌握了各种技巧,哪怕没有设计图,也能自己动手建造,只要原料给够就行。”
说着,他就看向了一旁的车队。
草原人从来的那天就已经在准备着离开,每个草原人都想着回去过日子,所以他们准备了不少物件。
吃穿用度,无一不包。
其中就有一车,全部都是各种兵器铁器,虽然看上去有些破旧,还有些焦黑,但是数量不少,很是可观。
于是夏应便惊讶道:“这些也是你们准备带走的?”
巴布连连点头:“对呀对呀。”
但这却让夏应面露不解。
他虽然不是周人,但是对于周国的一些律条还是很清楚的。
在这里,铁器乃是严格管控,只有朝廷衙门有权分配,而寻常人户能用的也就是镰刀锄头那样的农具,就算造把菜刀,都要去找各自的保人进行登记造册,以便管理。
可草原人只是居住在草原的普通百姓,加起来也就塔娜一个吃官粮的,如今突然给了一大堆装备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于是夏应便轻声道:“莫非全是长公主特别交给你们防身的?”
而就在这时,塔娜走上前,恰巧听了这话,便笑着道:“不是长公主,事实上,长公主只是怀疑蛮人会不守信用,担心我和我的族人们会受到欺负,这才将这些东西交给我们,应对未来有可能遇到的危险。”声音顿了顿,“这些严格意义上算是我们的……战利品?”
夏应微愣:“战利品?你们和谁作战了?”
塔娜则是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的朝着这边看的巴布,思索片刻,只能隐晦道:“从蛮人手上。”
而在夏应印象里,化安郡和蛮人之间其实并没有直接冲突。
唯一的一次,就是不久之前,拿着猛火油教对方做人。
所以,这些就是那次的战利品吗?
而草原人中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有了齐周两国当靠山的塔娜再次开口:“不得不说,都挺好用,就是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来送一波。”
夏应:……
这是不是就叫,没有木仓,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