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国(弑君)(2 / 2)

阿洛盘膝而坐调息了几日,没多久外面便传来声音,“已经关了几日吧……应该就要行刑了。”

精钢所筑的铁门被打开,终于给这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透进一丝光亮,阿洛闭着眼睛,听着尖细拖长的声音道,“陛下有令,将罪臣逆贼燕祈之女燕羽推出午门斩首。”

前世原主便是这样死的,在昏君的命令下不准有人为她收尸,最后曝尸荒野为野狗所食,以达到羞辱燕北的目的。

阿洛睁开了眼,平静道,“我要见皇帝。”

那宫中而来的内侍,居高临下地道,“哼,一个将死的罪人之女,也敢妄想面见圣颜。”

“我有话对皇帝说,他不是想从我口中听到某些话吗?”阿洛唇角露出讥讽一笑,继而淡淡道,“我早死晚死,也不过只是这片刻工夫罢了。”

看着阿洛沉静而幽深的目光,那内侍心中不知为何心里一动,面上不屑轻视,“我先去禀奏陛下。”

关于处死镇北侯之女燕羽一事,朝堂上也多有争执劝谏,诚然燕北举旗造反,是狠狠打了大成皇室的脸面。但燕羽乃是逆贼燕北王燕临的至亲,留着她也许能当作筹码人质要挟燕北。

奈何皇帝被燕北胆敢造反作乱,气得大怒,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一定要杀了燕羽以发泄他的怒火。

一个要靠虐杀弱女子才能发泄狂怒的君王,何其无能。镇北侯父子和六万燕北军虽然被坑杀,但燕北之地底蕴深厚,突然举兵造反,皇帝一时也鞭长莫及,还要防着另外两方诸侯也蠢蠢欲动了起来,连帝京的数万禁军也不敢随便抽调。

当听到内侍转述的话后,皇帝本来还在怒火上,不打算理会,但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在镇北侯父子被坑杀后,朝野议论纷纷,皆是不相信镇北侯勾结外敌意图谋逆,连辽东、西南两方诸侯也有上书,为镇北侯申冤要求彻查此事。他们可不像朝堂上那些可以随意贬谪流放的官员,真要生出异心来,就是听调不听宣了。哪怕是有嫡出子女在京中为质也影响不了他们什么。

燕羽代表镇北侯府在帝京为质多年,皇帝对镇北侯父子不还是说杀就杀了么。

皇帝让手下人也伪造了不少所谓的证据,但信的人却不多,上一个相信皇帝诏令的人,不就惨死在雁门关外了。

当时皇帝恼羞成怒,身边的弄臣进言道,可以对镇北侯的女儿燕羽严刑逼供,让她出面指证自己的父兄有谋逆意图,这样皇帝也能占据住大义名分,面子就好看多了,全天下人的非议也会少些。

在天牢里被关押的燕羽受了不少刑,却依旧不肯顺从,后来因为大臣劝阻,说可以留做掌控燕北的人质,这才留住了她的命,皇帝便丢开一旁不管了。

皇帝阴沉冷笑道,“她现在是肯低头了。”

身边宠信的臣子陪笑讨好道,“人终究是怕死的,哪怕再傲骨铮铮的人,何况还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呢,自然是要在陛下您的威势之下低头求饶的。”

现在外面天下人都同情燕北,连自立为王竖旗造反这事都没多少人指责,连辽东西南两边诸侯都还做做样子掩面哭泣,为其不平呢,谁都不耻于皇帝设计坑杀抵御外敌的镇北侯父子和数万燕北军。

杀了燕羽泄愤羞辱脱离大成皇朝掌控的燕北,的确是比不上让镇北侯的亲生女儿指证他是大逆不道的叛贼,狠狠打燕北的脸。

想到这皇帝心里顿时一阵畅快,大笑道,“好,那就带她上殿来。”

扶月宫,曾居住着大成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后来那宠妃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留下一个女儿,如明珠美玉般,容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极为得皇帝的宠爱,自幼捧在手心上怕化了。

听闻父皇下令处死镇北侯父子的消息时,楚水笙也是极为震惊的,还为记忆中的那个肆意张扬的俊朗少年郎默默哭了好几场。后来又听说他已平安,还公然举兵造反对抗大成皇朝,楚水笙又是庆幸又是难过。

身边的宫人看得出来她对燕临十分关注,都劝阻她道,“公主可莫要在陛下面前提燕北之事。”

如今燕北就是陛下的心头上的刺,多少官员因此被贬谪流放,哪怕帝姬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女儿,最好也得小心些。

听着这话,楚水笙心底默默叹息。就像她知道燕临的妹妹被关入天牢,即将被处死,她也不敢去向父皇求情。

此时此刻,金銮殿上还有不少文武大臣,和皇帝宠爱的一些妃嫔皇子,还有辽东西南两方诸侯尚在京中的质子质女。

皇帝下令将罪人之女燕羽带上来,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堂堂天子,没有杀错镇北侯父子,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叛贼,有何不能杀。

殿上其他人听了心思各异,他们心里何尝不清楚,陛下自继位以来就昏庸多疑好大喜功,这不就硬生生逼反了燕北。

若是陛下手腕够厉害,可以温水煮青蛙不费吹灰之力达到削藩目的。又或者足够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灭了燕氏一门接管燕北之地,叫人说不出话来,反正结果都可以由胜利者书写,这些也无妨。

偏偏陛下两边都没做到,还逃掉了一个足以成为威胁的燕临。燕氏还有人继承,燕北那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造反,和大成皇朝对着干了。

现在到了这步,可以说是进退两难,要么调兵平定燕北叛乱,要么陛下为镇北侯平反,将一切罪责都推脱到奸佞头上。

但前者也没那么容易,燕北虽失了数万大军,但也是难以啃下来的硬骨头。何况哀兵必胜,燕临死了父兄,那些燕北百姓何尝不是死了儿子兄弟骨肉至亲,显然是孤注一掷要与大成皇朝拼个你死我活的。

也不知道这燕羽的话能起到几分作用。

没多久,内侍便将一人带至殿上,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袭素衣,身上还带有受刑的斑斑血迹,容色苍白披头散发,手脚还带着镣铐,泠泠作响,让人见了心生惋惜。

在未发生那事之前,这位燕羽小姐还是名动京华的美人,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猜测,陛下会将她许配哪位皇子勋贵,如今却成了可怜至极的阶下之囚。

皇帝居高临下道,“燕羽,你不是有话对朕说么。”

阿洛抬起头眸子中毫无畏惧之色,甚至十分平静道,“陛下是想听我说,我父兄野心勃勃,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听到这话,殿上有不少人望向阿洛的目光里透着讥诮鄙夷,以出卖死去的父兄来求得苟活,自然是失了骨气气节。只要她开口作证,无论是不是真的,镇北侯父子的清名都毁于一旦了。

皇帝却是高兴道,“你若是肯大义灭亲,指证镇北侯父子罪名,朕也可以宽宏大量,饶你一命。”

“如果这是陛下的遗言,我也可以满足你。”阿洛看着他微微笑道。

众人还来不及色变,与话音同一时刻落下的还有碎裂开的镣铐,夺下离她最近的御前侍卫腰间配刀。阿洛压根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直接杀了挡在她面前的侍卫太监任何人,提刀走至于殿上龙椅。

实则动作快到无人可以捕捉,刀光纵横,鲜血飞溅。

最后雪亮冰冷的刀锋血淋淋地架在了皇帝的脖颈上。

看到这一幕,殿上惊叫声四起,霎时众人乱作一团,连召宫中禁卫过来也来不及。

镇北侯之女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武功,他们实在意料不到,而当务之急是燕羽行刺陛下,甚至陛下命悬于她手中,成了她的刀下人质,吓得让人不敢靠近,生怕她那刀砍下来。

某位国公勋贵脸色大变怒喝道,“燕羽,切不可伤及陛下,难道你也要做大逆不道的罪人不成?”

阿洛轻笑了一声,笑容如冰雪般冷冽,“他杀我父兄,我为何不能杀他。”

一些御史清流也梗着脖子道,“镇北侯一门数代都战死沙场尽忠报国,你今天难道要毁了燕氏清名,行弑君之举么。”

阿洛反问道,“他配为人主吗?”

阿洛这些话无异于是在羞辱皇帝,但他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敢怒不敢言。

“不要杀朕。”皇帝整个脸庞扭曲,脸色红涨至极,又是恐惧又是暴怒,甚至口不择舌了起来,“只要你此时住手,朕可以为镇北侯平反下罪己诏,朕还会把整个燕北分割给你们燕氏,许你们自主之权。”

这已是他临危之际能想到的最多了,可惜阿洛根本不在乎。

阿洛低声轻语道,“我现在就送你去见我父兄,还有那六万无辜惨死的燕北军将士,好让你去对他们忏悔赔罪。”

说完面色漠然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

那颗死不瞑目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头颅与身体分离落地,滚了几下,停在了富丽柔软的纱幔边上,鲜血喷溅,染红了一侧某位妃子的裙摆,也吓得她惊声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