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听王金枝那个八婆打趣才知道,他给她买的冻疮膏子她一直都是舍得不使,反倒天天压在枕头下面金贵着,弄得满身满屋都是那股味儿。
当时听了王金枝这个话,金老三的心里没有升起任何的感动,反倒象被谁猛捶了一拳,这一拳捶得太沉,捶得他想要赶快逃开。
第二天他就逃了,后来一直在逃,就是不想再看见张兰草,不敢再闻到她身上那股味道。
可是现在……
突然气里还有她身上那一股熟悉的冻疮膏的味儿,却突然不那么刺鼻了,只是闻到鼻子里叫人心里发空发闷。
金老三皱紧了眉头,不让自己再乱想下去,和离是自己的主意,张兰草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也没吵也没闹,也没有寻死觅活,事情比自己想得要简单得多,这难道不算个最好的结果?
如今这个屋子里再也没有个女人拖累着叫自己内疚叫自己烦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窗子外面的风还在呼呼的吹,门外面王金枝大声说着过年临时多了一个人,馒头还要多蒸上一锅?饺子馅是不是还得再多盘一分?对了,是不是还得再多杀一只鸡?
金老太太就在屋子里说,老三既然回来了,就把酒再多打一些回来,肉不用再多买了,鸡再多杀一只就好。
转眼王金枝开始张牙舞爪地去抓鸡,往左扑腾了一下没抓着,往右扑腾了一下又没有抓着,公鸡硬是抖擞着精神上了房顶,瞪着眼睛与她虎视。
王金枝舞着菜刀大声骂:“啊哟,你个畜牲,你能耐了啊?你能飞了啊?你有本事飞出院墙外面你可别回来了啊?你吃尽了我们家的谷子,倒是会往外扑楞了?这么多年我们老金家白养活你了?”
老四媳妇坐在房檐底下逗孩子:“二嫂,你这是说的啥话啊?你这是说鸡还是说人呢?”
王金枝就斜着嘴角酸不溜丢地笑:“我是说鸡的呗,鸡哪儿有人本事大啊?在咱们老金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临走还能拿走十来两银子去,咱们这些年在家里辛苦守着,也没见别人给咱们钱啊?!”
王金枝心里头不平衡着呢,在老金家这么多年,自己是连儿带女的一共生了四个,可是也没有一个人说给自己十来两银子啊。她张兰草一个孩子也没生过,离了老金家,倒是拿了人家金老三的十两银子走了。
王金枝一来是眼红张兰草带走那十来两银子,二来也是嫌自己家男人没本事,那么多年都在地里头刨营生,手里没存下几个钱,哪儿象人家金老三在外面,干了那么多年还留下十几两银子哩。
外面的王金枝妒忌着,眼红着,风凉话一句又一句地说着。
正捂着脑袋装睡的金老三实在忍不住了,“呼”地坐起来把门一开,黑着脸道:“二嫂,你这是指桑骂槐在说谁呢?我给兰草十两银子咋了?难不成还能碍着你的眼?”
王金枝不敢跟他对着横,别着脑袋往鸡窝里瞅,语气里面照样含酸带妒的:“三叔,你急个啥啊,俺们这不是替你不值吗?她张兰草嫁过来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也没给你生,临走了还带走十来两银子。
唉,我说,她是个母鸡这么多年也该下个蛋了吧?她一个大老娘们净吃了咱们家这么多年白饭,连个种都没有给咱们老金家留,临走,她还好意思拿那十来两银……啊!金老三你干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