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秤把那盆水放下,金老太太呲牙咧嘴地把脚放下去沾了一下,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尖着嘴角嗷嗷了两嗓子,又试着把脚往里面放,战战兢兢地把两只脚全都放到热水盆里,一边心惊内跳地强逼着自己烫脚一边还止不住骂:“你们……嘿……这一群……啊哟……妖精蹄子,全都不……唏……操好心……没有一个真心在意我这个……呵呵……老太太的,一群坏良心的蹄子,咦……全都不得好死去吧你们……嗯,舒服……”
金老太太就这么骂着烫着,硬是出了一身冷汗,还当真感觉身上轻省不少。
金一秤趁着金老太太不注意,给她炕头上那个茶碗里弹了一点安神助眠的药粉进去,抿着嘴一笑,折身出了房门,柳翠娥一直等在门外,生怕金一秤这丫头进门又和老太太再顶嘴。
等了半晌,却见金一秤笑眯眯地出来了,耳听得老太太在房里“唏唏呵呵”的象是在倒吸气,但是也没有听到她再骂人。
金一秤对柳翠娥道:“放心吧,娘,奶奶她没事儿,过会儿你进去再看看,她指不定都睡着了呢。”
柳翠娥半信半疑,待过了一阵子再进去看,果然看到金老太太侧躺在炕上,脚还放在洗脚盆里,人已经迷糊着了,脸上的表情好象还挺满足。
柳翠娥走过去,把老太太的身子扶正了,又帮她拿着薄被盖好,这才拾掇拾掇自己也睡下,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只见老太太还在睡呢。
柳翠娥把袖子一挽,到厨下去忙活着给家人做早饭。
其他几个房里的媳妇们也都起来了,一群女人有的烧火,有的劈柴火,有的喂猪,倒是也没有再生什么闲事。
待到半晌子里,金老太太睡够了,吃饱了喝足了没事儿干了,又开始骂人玩。
从她那已经故去的死鬼老头子,骂到自己的四个儿子,又从自己那四个儿子骂到自己的那四个儿媳妇,再从四个儿媳妇骂到她们生的那一窝又一窝的小兔崽子,然后又骂自己,说自己没有摊上好命,一辈子给这些人当牛作马,最后还是操不完的心。
反正变得花样的就是骂。
其他几个儿媳妇早就听习惯了,知道老太太有这个毛病,就是嘴不闲着专好骂人。
金一秤倒是觉得这事儿挺新鲜,在那屋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问:“三婶娘,奶奶整天这么骂吗?她都不累?”
张兰草坐在床上喝稀粥:“嗯,她一有事儿心里烦了,就喜欢这么骂,她要是没事儿,心情好了,也喜欢这么骂上一阵子。”
金一秤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只听隔壁的金老太太扯着嗓子骂了两口,低声咕哝了一句:“依,今儿个的红薯包谷糁咋熬得这么粘乎哩?怪甜,好喝得很……”就着碗边儿呼噜就是一大口,舒舒服服地咽了,接下来清了清嗓子接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