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侍在张府台身后的一位长衫男子应了个诺,上前施了一礼,将两盘中的灵芝分别侍在眼前,仔细看了半晌,突然啧了啧唇,疑声道:“方大人,您请的那几位药行里的老先生真的说这盘内的灵芝全是假的?”
方文修笑道:“不止这位先生疑虑,那一日就连那几位药行泰斗也仔细审验了许久。”
那个人叫尹青字茂然,跟在张府台身边有几年了,平素里办事勤谨,颇有见地,他微蹙了眉盯着手里的灵芝看了半晌,回身冲着张府台道:“府台大人,某不才,未入州府作文书之前,曾经于乡间作一名草药郎中,这枚灵芝草若是依着在下看来,实在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实在不知道这个假药的结论到底是从何而来。”
方文修一怔,脸色僵了僵,可还是强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位先生,适才下官不是说了吗?这些灵芝可是从那丫头家里的炕头上搜出来的,您想想,这炕头上种的东西,能与灵芝一样?那铁定得是假的啊。”
尹青是张府台的人,根本就不用给他方文修多大面子,只双手抱拳又冲着张府台施了一礼:“大人,属下真的觉得此案有奚跷,不如叫那些药行里的人再来验上一番。”
张府台将手一挥,道:“嗯,再传那几个人进来,复验一次。”
方文修不敢耽搁,赶快叫人去传上回校验的几个人入府。
一转眼,张掌柜的与其他几位药行的人物一起入了内堂。
方文修道:“上次烦劳各位前往衙门里勘验了一批药物的真假,今日怕是又要有劳几位再当着府台大人的面重验一次。”
几位老先生赶快回礼说不敢,正要上前一步仔细勘验那托盘里的灵芝,尹青突然上前一步道:“且慢。”又自向张府台拱手一礼道:“大人,既然是要勘验,那定然是要公正才好,请各位稍侯。”尹青话一说完,将那两只托盘一起奉入内室,过了一会儿,再重新端出来时,只有一个托盘,里面一左一右分别放了一棵灵芝在里面。
尹青将那托盘放在一众老先生面前,拱手道:“烦请各位再仔细看上一看,里面这两棵灵芝,到底哪一棵是真的,哪一棵是假的?”
这一下,可叫一众老先生一起范了难,上次众人是受了钱千的钱,一起约定毕了,要把金一秤的那筐子灵芝全都说成是假的,当时在现场,又是近观,又是细嗅,又是取一小片在嘴里咀嚼,全都是演戏而已,总之就是叫众人都知道这个丫头做的是假药,务必要将她下了狱才是正经。
可是此时这一个托盘上的两棵灵芝,看上去无甚差异,谁知道哪一棵是她金一秤种的,哪一棵是药铺子里面买的呢?
几位老先生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一会儿,各自到了那托盘前面仔细观察了一遍,正待将结论一一报出,那尹青又自上前一步:“各位先生,这结论不必先出口,还是各自写在纸上呈上为妙。”
众人不得已,只得分别在一旁的几架交椅上坐了,分别把自己的答案写下,一一呈上。
待到张府台接了众人的答案,止不住两道眉毛挑了又挑,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将那一叠纸转手向着方文修一递:“文修,你且来看看,这与上回的结论可是一致的吗?”
方文修双手接了,打眼一看就拧紧了眉,只见这上面的结论可谓五花八门,有人写的是左边那棵是真,右边那棵是假,又有人写的左边那棵是假的,右边那棵是真的,还有人写的两棵都是假的,没有真的。
方文修看了半晌,隐约觉出点味儿来,难不成上回这帮人是商量好的?这一回没有给他们机会商量,他们就没有统一答案了?
这一下方文修可就不高兴了,把手里那叠纸往扶手上一拍,厉声道:“各位不都是药行里的泰斗吗?在这草药行里趟了怕是十几年都不止的人物了吧?怎么会连灵芝草的真假都看不出来?这一番答案五花八门,你们到底是怎么看的?”
众人不敢答应,一个个都把脑袋低得几乎挨在了膝盖上。
身后的尹青冷声笑道:“看来这一出案子又要重新再审了,方大人,如果方便的话,就把那人犯再次提出来吧,当着众人的面,我们就再次细审她一回,叫她当众给我们个交待可好?”
方文修看了张府台一看,只见张府台一手搂着雪娇,懒洋洋地倚在身后的软榻上,眉间隐着一抹冷笑,明显是在支持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