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霁晕倒在地,地上泊了一大滩血。
云棠的心开始打鼓,燕霁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她赶紧蹲下身,从一地的血中把燕霁猫给捞起来,温热的血触到云棠手上,还在不停地冒出来,云棠心中打鼓,可看见燕霁猫现在比刚才镇静舒缓许多——这种程度的痛苦,他也能安睡。
云棠注意到燕霁猫的身体比刚才巴掌大的小猫要大了不少,如果说刚才还是一只孱弱的小猫,现在,他的身形大约有一只成年猫那么大。云棠想到之前燕霁说的,他身上表皮破裂的原因是猫身躯太小,无法承载他的力量,那么现在,他的躯体大了些,想必是麒麟血发挥了作用。
云棠松了一口气,才有心思看这满室的狼藉——座椅被踹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燕霁刚才身上流出来的血,他就像躺在血泊之中,黑色的毛发都被血完全濡湿。
不只如此,云棠还看了看自己,她身上都沾了燕霁的血,尤其是左肩上,更印着一个大大的血手印。
凶残,太凶残了。
他刚才吐血都吐成那样了,要是换做云棠,她肯定马上安分,绝对不像燕霁那样置死生而度外。也许这就是真正的魔王吧,真正的魔王从来不惧怕修真界的毒打,因为他自己毒打自己比谁都狠。
云棠幽幽地把燕霁猫身上的血给擦干净,雪白的帕子顿时满是血痕,漆黑蓬松的毛尖儿都凝结成一缕。
太惨了。
云棠有些心疼虎落平阳的燕霁,想继续把他身上的血给彻底洗干净,又想到燕霁的性格……
她太难了,云棠体会到了一丝养灵宠的不易,她轻轻把燕霁猫给抱起来,走出这间房,把燕霁猫给放到另一张干净的床上。
云棠本人对于打家劫舍——打鹿丹真君这样的人的家毫无罪恶感,鸠占鹊巢也非常顺手。
她暂时霸占真君府,等着燕霁猫渡过这次诅咒最虚弱的时期。
夕阳西斜,长剑如游龙,呼啸飞向太虚剑府。
如今魔域之魔和修真界正道以青山关作为战场,太虚剑府的英雄儿女们也大都前往青山关战场,每一次,只会在宗门内留下三名真君防守。
云河带着苏非烟回来,一入碧天峰,赶紧请出续魂灯。
云苏氏围着续魂灯转,看见奄奄一息的苏非烟后大惊:“非烟怎么了?”她的视线转到云河手上,但见云河脸色憔悴,手上还残留着血迹,更是大惊失色:“你也受伤了?你们碰见魔人了?”
云河现在只想救苏非烟,憋着嗓子不出声,掐诀催动续魂灯。
续魂灯幽幽飞到苏非烟旁边;灯芯一燃,说明苏非烟的情况能被续魂灯救起来,如果说灯芯黯淡,则说明续魂灯也回天乏术。
眼见着续魂灯陡然间微光大放,云河才松了一口气,朝旁边一坐,豆大的汗珠已经干涸在额上。
云苏氏推了推他:“怎么了?你们碰到魔人了吗?”
“不,不是魔人。”云河身心俱疲,坐下后,双手掩在面上。他此刻身心都非常疲惫,云河一向自诩一家之主,云棠今日的举动,却像是在他的脸上狠狠抽了几下,告诉他他治家的失败。
云河几乎不想提起此事,就像不想提起他自己的失败。
云苏氏见他不答话,急得团团转:“你倒是说啊,外面那么危险,你们都带着一身伤回来,是要急死我?好,你不说的话,我去问道藏真君。”
“回来。”云河声音中透着虚弱,“让我静静,我一会儿告诉你。”
云苏氏听云河的话奇怪,不敢像刚才那样急切,她倒也坐下来,慢悠悠等云河。
过了一会儿,云河才慢慢道:“我真是不知造了什么孽,她对我诸多不满,却好像忘记了,我是她的父亲。她嫌弃我对她严厉,可她难道不想想,若是她乖巧听话,我难道会不想享受天伦之乐,故意同她作对?这次……这次我原本抱着和好的心态,可是一照面,我就见到非烟濒死,我如何能不急,我一急,语气如何能不重?”
云河心中酸楚,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忽然就走到这一步了?
云苏氏听他的话,道:“你碰见云棠了?”
虽然云苏氏对云棠多有怨怼,但听见云棠的消息,她也张开耳朵:“她没给你们一起回宗?”
云河摇摇头。
正在这时,苏非烟被续魂灯的力量所制,云棠这次出剑出得非常巧妙,续魂灯很轻松把苏非烟的神智聚拢,但是,她并未完全脱离危险,还得这样眼睁睁活生生受续魂灯之痛。
这种痛就像一个人拿着铁锤,在苏非烟脑袋里敲,她完全无法忍受,眼泪长流,痛苦地叫了起来。
“非烟!”云苏氏赶紧走上前,抓住苏非烟的手。
苏非烟快要生生咬破自己的嘴唇:“娘,我好疼啊。”
她疼得满脸煞白,几乎要晕厥过去,云苏氏看她面如薄纸,躺在床上无比纤瘦,心都疼得紧缩:“非烟不疼啊,一会儿就好,疼会儿就过去了。”
云苏氏软言好语,无限温情,苏非烟听在耳里,留恋在心里。
她就像迷途的小羊,饱受风雨之后,听到母亲的声音,心底的委屈狂溢:“娘……我不怕疼……”晶莹的泪珠从苏非烟眼中滚落下来,“我只怕要和你分开……她……她容不下我,要杀了我。”
“谁要杀你,谁敢杀你?”云苏氏道,“你是娘的女儿,谁敢把我们分开?”
苏非烟小声啜泣,咬紧嘴唇,像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苏氏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她提声问云河:“是云棠把非烟伤成这样?”
云河点点头,他没法瞒下去,众人都看到的事儿。
云苏氏身子晃了晃,再见到默默受委屈的苏非烟,更是大怒,咬牙道:“那个蹄子……在哪儿?她回了宗门是吧,她在哪儿,你带我去找她,她翻了天了对吧。”
云苏氏这些时日也有些想云棠,但是她和云河一样,看见苏非烟被云棠刺成这样,又急又气,便想着找云棠来清楚明白的问责。
云苏氏一身怒气,云河道:“你别去了,她……根本没回太虚剑府。”
没回太虚剑府?云苏氏有些懵,外面那么危险,魔人大肆作乱,云棠不回太虚剑府是想死在外面?
苏非烟眸光一闪,咬着嘴唇道:“……娘,你别去,你去了还不知她会怎么对你,她还打伤了爹……”
这下,云苏氏心中真如被重锤了一般。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云河的手,这手上的伤,是云棠干的好事?
“反了反了!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就是被她舅舅舅母惯的!”云苏氏重重跺脚,气得几乎要晕厥,踉踉跄跄扶住一旁的墙面:“她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出了任何事儿,都别找我们帮忙,让她尝尝那些苦楚,她才知道爹娘算什么……”
云苏氏说着,眼里的泪陡然掉下来。
她纵然对云棠诸多不满,也觉得云棠是她亲女儿,现在云棠那么不听话,云苏氏既是恨她,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苏非烟看到云苏氏的眼泪一愣。
她很久没看到云苏氏单为云棠哭过了,苏非烟神魂俱痛,心中也多了丝慌乱。她不想看到云苏氏为了云棠哭,这会让她手足无措,有一种自己随时会被抛弃的感觉。
苏非烟赶紧道:“云师姐可能不会后悔……她的修为不对劲,也许在外面,反而活得更好。”
她忍着疼,小心翼翼地看着云苏氏:“她还骂了爹,看样子真不想回来了,也许,云师姐就喜欢在外边吧。”
云苏氏蓦地抓住重点:“她修为不对劲?”
云苏氏正要详问如何不对劲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道藏真君粗厚的声音传来:“云河真人,本君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