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痛的闭上眼睛,眼前再一次浮现宋宁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那是陆清浅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被惊醒的噩梦,是她永远也忘不掉的伤痛。
傅琰握住陆清浅的手,她微微僵住,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似乎每次在自己无助难过的时候总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自己的手,那个人很沉默,话不多,但是却非常的温暖。
陆清浅把手从傅琰手中抽出来,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和傅琰拉开一点距离。
傅琰看着不断在试图远离自己的陆清浅,只觉得心里非常不平衡,陆清浅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像以前一样依赖自己才对。
“清浅。”傅琰伸手握住陆清浅的双肩,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我这次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陆清浅愣了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琰目光饱含深情,声音也愈发温柔,“清浅,我喜欢你。”
陆清浅神情微微错愕,惊讶地看着傅琰。
他说他喜欢自己?
这是她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就一直暗恋的男人,他陪伴着自己走过十六年的光景,而她也仰慕了他十六年,当这份暗恋终于有了结果,她却并没如自己想象般的激动和惊喜。
或许是她等的太久,或许是她以为自己永远也等不到他喜欢自己的这一天,所以当傅琰说出喜欢自己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不真实,除了惊讶和愕然之外竟然没有其他的情绪。
傅琰继续道:“清浅,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在机场说的话吗,那个时候你说你喜欢我,你会一直等我,现在我回来了,你也不用再等了,我们在一起吧。”
是啊,三年前在傅琰要出国深造的时候,她在机场终于鼓足勇气对他说出了深埋在心底的话,三年间他从来都没提过这件事,三年后他突然说要在一起,可是一切都已经变了。
哪怕傅琰提前两个月回来,哪怕他是在薛泽西没有出现的时候回来,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和他在一起,只可惜,世事没有如果,她现在是薛泽西的女朋友,尽管只是挂名的,但她和傅琰也不可能了。
“傅琰。”陆清浅推开傅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抿着唇说:“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傅琰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即便自己告白了,陆清浅还是拒绝了自己,他明明对自己一直胜券在握的。
“你是说那个薛泽西吗?”傅琰神情有些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夹杂着一丝愠怒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喜欢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不是吗?我都已经同意和你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陆清浅忽然觉得眼前的傅琰有些陌生,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有跟自己生过气,更加不会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吼她。
今天跟他一起来看宋宁就是一个错误,她根本就不应该见他,这样只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恶化也让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陆清浅转身想要离开,傅琰却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他的力气很大,捏的她胳膊生疼,她忍不住挣扎道:“放开我……”
傅琰平日里温润的面庞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起来,他狠狠抓着陆清浅不让她走,怒声质问道:“自打我回来你就一直躲着我,都是因为那个薛泽西对不对?!就因为他比我有钱有势,你就抛弃我跟了那个男人?!陆清浅,难道你在机场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和那些贪图名利爱慕虚荣的女人一模一样!”
陆清浅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傅琰口中说出来的,他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在他眼里,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了吗?
心猛地一阵抽痛,陆清浅怒不可遏的狠狠推开傅琰,神色难掩伤心失望,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道:“傅琰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为了钱才和薛泽西在一起的吗?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傅琰被问得一愣,他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怎样过分的话,心中一阵懊悔,他试图解释,“清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陆清浅却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就不应该心软和傅琰来到墓地,看宋宁也不过是他想要见自己而想出的一个借口而已。
心中的苦涩几乎要溢满,她红着眼眶转身欲走,傅琰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却置若罔闻径直离开。
………………
天很黑,夜空中没有一丝星光,只有满天阴沉沉的乌云笼罩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很重的水汽,看样子是要下雨。
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陆清浅孤身一人慢慢走着,街边的路灯散发出昏黄而黯然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愈发显得孤寂冷清。
陆清浅抬头望了望天,雨已经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并不是很大,却有些凉。
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黑发着黏在脸上,雨水顺着脸颊从下巴上低落下去,陆清浅看着空旷无人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马路,忽然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一直以来,她都告诉自己,人不会倒霉一辈子,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可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给她血淋淋的教训。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手机铃声非常突兀的响了起来,陆清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包里拿出手机,只见屏幕上闪烁着薛泽西三个字。
看着这三个字,眼前便浮现出薛泽西沉静英俊的面庞,棱角分明的面容总是一丝不苟的紧绷着,清隽如画的眉眼冷峻而倨傲,看向她的目光深邃又浓烈,好似一个黑色的漩涡要把她吸进去。
心里的寒冷似乎被驱逐了一点,陆清浅滑向接听键,哑着嗓子说:“喂?”
只一个字,薛泽西便听出不对劲来,他问:“发生什么了?”
陆清浅不想薛泽西再为自己担心,便用轻快的语气道:“没什么,我挺好的,你有事吗?”
薛泽西看了一眼窗外,雨下的正大,浓眉微皱道:“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正准备睡觉呢,你……”
话刚说一半,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汽车鸣笛声,陆清浅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溅了一身水。
薛泽西加重语气再次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陆清浅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实话实说:“我在南郊墓地。”
“等我。”
薛泽西扔下两个字后便挂断电话,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家门。
陆清浅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薛泽西刚刚说的“等我”,心口忽然变得温暖起来。
三十分钟后,陆清浅看到薛泽西的车迎面开了过来,然后在她身边停下。
薛泽西撑着伞从车上下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陆清浅,陆清浅抬头看着他,男人坚毅的面庞在夜里更显轮廓立体,深黑的目光是这夜里唯一的温暖,一时间她竟舍不得把目光从薛泽西身上离开。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语气略带责备,却也掩饰不住浓浓的关心,“这么晚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墓地?”
陆清浅想起宋宁的死或许和薛卓寒有关,神情微顿,仔细的观察着薛泽西的表情说道:“我来看我妈妈。”
薛泽西没再说话,只沉默着带她走向车的另一边,陆清浅发现薛泽西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异常,对她提起自己的母亲没有丝毫反应,不过想想也是,薛卓寒和薛泽西的父子关系显然并不是太好,就算是薛卓寒害死了她母亲,薛泽西想必也不会知道什么。
陆清浅坐进车内,薛泽西拿出毛巾给她擦拭头发,两个人的距离贴的很近,陆清浅看着薛泽西线条硬朗完美的下颌,心跳不由得渐渐加快,她皱了皱眉,觉得最近自己似乎变得有些奇怪,见到薛泽西总是动不动就脸红心跳。
安静而狭仄的空间内,陆清浅害怕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声被薛泽西听见,就按住他的手说:“我自己来吧。”
冰凉的指尖碰触到薛泽西的手,薛泽西的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
“手怎么这么凉?”
双手被薛泽西紧紧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呵气,陆清浅看着薛泽西眉眼温和的样子,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似的,又酥又痒,她忙把手抽回来。
薛泽西却握得很紧,陆清浅没能成功,她看了薛泽西一眼,又动了一下,结果薛泽西直接把她整个人都拽了过来。
鼻尖几乎都贴到一起,陆清浅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被放大无数倍的俊美容颜,心跳的更快了,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
薛泽西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清浅,她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骨碌碌的乱转着,脸颊上带着两抹酡红,被雨水打湿的黑发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一起,这副模样落在他眼里极为诱人。
气氛变得暧昧而炽热,薛泽西缓缓低下头,就在两人的嘴唇快要贴在一起的时候,陆清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薛泽西的吻就这样被中断了。
陆清浅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
薛泽西没说话,转回身启动车子。
回到华庭别苑,薛泽西在陆清浅家门口停下车,叮嘱道:“记得吃药。”
陆清浅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今天麻烦你了。”
薛泽西淡淡道:“应该的。”
陆清浅站在门口对他挥了挥手,“那再见。”
薛泽西没有动,想要看她走进屋子里再离开,而陆清浅也是同样的想法,想等到薛泽西开车回家再进家门,结果两个人谁都没动,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
若是放在以前,陆清浅肯定会毫不犹豫转头就回家,看都不看薛泽西一眼,而现在她开始慢慢的在乎薛泽西的感受了,这样的变化让薛泽西心中微暖,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发柔和。
最终薛泽西还是没忍住,从车上下来径直来到陆清浅面前。
陆清浅略微错愕,“怎么了?”
薛泽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附在她耳边,低沉和缓的嗓音如同大提琴优雅而动听的旋律,不动声色的撩拨着她的心弦。
“晚安。”
说完这句话,薛泽西就回到车里,开车离开。
陆清浅怔在原地,缓缓伸手抚上心口的位置,半晌后,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屋子。
………………
尽管已经吃了药,不过陆清浅第二天还是感冒了,早上一起来就感觉头昏脑涨的,鼻子堵得要命,呼吸不畅的感觉非常的糟糕。
陆清浅摸了摸额头,找出体温计测了一下体温,有点低烧,还好没有病的太严重,她周五可还要出差呢,要是病倒了,还怎么去东京?
吃过早饭又吃了药,陆清浅走出家门,由于昨天没有把车开回来,所以只好打车去公司了。
不过这里是别墅区,还要走好久才能打到车,陆清浅就提前出门慢吞吞的走着。
一辆黑色的宾利忽然在身侧停了下来,陆清浅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薛泽西,薛泽西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陆清浅也不推脱,直接坐进去,对薛泽西微微笑道:“早上好。”
薛泽西听出她声音里浓重的鼻音,长眉微皱,“你感冒了?”
陆清浅点点头,“还好,不是太严重。”
薛泽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的温度,“有点低烧,吃退烧药了吗?”
对上薛泽西关切的眼神,陆清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他这么少言寡语的人也会啰啰嗦嗦的叮嘱这个关心那个啊。
她笑了笑,唇红齿白的模样明艳动人,“已经吃了,你不用担心,只是小感冒而已,我身体底子好得很呢。”
薛泽西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开车送她去公司。
到了公司门口,薛泽西说:“我晚上来接你。”
陆清浅忙说:“我今天晚上可能要加班,你不用来接我。”
薛泽西脸色微沉,“生病了还要加班?”
“嗯,因为周五要去东京出差,所以要加班把计划书赶出来。”
“还要出差?”
薛泽西的脸色阴沉的简直可以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浓黑的长眉紧紧皱着,在眉宇之间挤出一个浅浅的“川”字。
陆清浅看得出薛泽西对自己的关心,心中一阵暖流淌过,她弯下身趴在车窗上,精致的眉眼爬满了笑意,软下声音哄着薛泽西,“放心啦,感冒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按时吃药就好了,你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薛泽西看着面前笑容明艳的陆清浅,忽然想起了十五年前和她相遇的场景——女孩子抬起头看着眼前高大修长的少年,清澈的双眸灵动有神,见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她弯起眉眼笑容可掬,软糯着声音安慰道:“放心啦,大哥哥我没事的,我这个人很乐观的。”
虽然和年少时的陆清浅不过只相处了短暂的一个星期的时间,可是却给薛泽西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十五年后的今天,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只是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记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