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低头看了她半晌,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当时你姥爷的意思是,如果我妈愿意把孩子拿掉,他们还是认她的,这是我妈自己的选择,也不能怪任何人。”
晴也松开了邢武的衣角,几秒过后猛然一怔,抬起头盯着他:“也就是…我姥爷当初让你妈拿掉的孩子是…你?”
邢武没有吱声,只是再次抬手将晴也的脑袋按进怀里,他清楚晴也知道真相后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如果不是今天发生这个意外,他压根就没想过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其实说来晴也跟她姥爷和姥姥并不熟,她妈妈嫁去北京后一年顶多回去一次,晴也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带她来回折腾,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姥爷是在她读幼儿园时去世的,那时的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她姥姥在她姥爷走后的第三年也跟着去了,爸爸妈妈带她回老家参加葬礼,路上爸爸总是跟她说,你妈待会要是哭你要去安慰她,可小小的晴也并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能预测出妈妈回去要哭的?
当在葬礼上看见大人们全在哭时,她还一头雾水这些人哭就哭,为什么还要一边哭一边唱歌?
然后她爸爸就让她也哭,小小的晴也本来试图想挤出两滴泪来应个景,但姥姥和姥爷这两个角色在她生命中太陌生了,她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姥姥了,可是她却哭不出来。
所以其实她对姥爷姥姥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也一直以为他们就妈妈这么一个孩子,她妈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李岚芳的存在,好似所有人都在故意抹掉这个让他们感到羞耻的过去。
而让他们觉得羞耻的是李岚芳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晴也此时的心情不停被搅动着,如果她没有来到扎扎亭,没有认识邢武,没有这段遭遇,或许她会和姥爷他们一样,觉得李岚芳的行为不值得怜悯,可此时她却忽然为她妈妈一家的决定感到难受,因为李岚芳肚子里那个让他们蒙羞的孩子,是邢武!
是这个在她陷入绝境时,给她带来一丝安慰的男孩,是这个当她沮丧落寞时,让她重新挂上笑容的男孩,是这个在黑暗中可以与她互相取暖的男孩,假如刚来到扎扎亭,不是邢武整天跟她找事拌嘴再一次次帮助她适应这里的生活,她或许连一个月都待不下去。
可自己的家人差一点就要求夺取了他的生命,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她紧紧拽着邢武的衣服,有些难过地说:“我第一次觉得你妈真伟大,就冲她有勇气生下你这点。”
邢武抚了抚她的后脑笑着说:“回家给你抱个够,不饿吗?”
晴也很快松开了他,仰着脑袋对他说:“我们出去吃吧,吃完下午你陪我去个地方。”
邢武和晴也没有再回学校,不过他们吃完饭还是回家换了身衣服,因为晴也一秒也不想再穿着这身校服,跟尼玛两元店租来的衣服一样,并且穿着这身衣服出去找人谈合作不是傻逼吗?估计人家直接把他们当小孩给撵出来了。
所以晴也要在战略上重视对方,在气场上压倒对方,心理上压迫对方,那么谈判未谈,已经掌握了一定的主导权了。
因此,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点,还特地化了个小妆,邢武早换上了皮衣黑裤坐在客厅等她,硬生生等了她老半天她才收拾好。
当晴也穿着裙摆式的大衣,踩着高跟小踝靴出现在邢武面前时,他愣了一下,站起身眼神牢牢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化妆了?”
晴也拨弄了一下一头披散下来的小卷发,唇色莹润地问他:“怎么样?”
邢武盯着她撩起嘴角。
两人下楼的时候,李岚芳还特地从后院跑到晴也面前咋呼地说:“我就说哪里来的美女怎么背影这么眼熟,晴也你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晴也的五官很标致,平时不化妆时清澈柔美,然而稍微上一下眼线眼影,就会变得十分立体精致,还透着种富家千金的高端感。
就连流年他们都围了过来,邢武站在炫岛门口点燃一根烟,眼尾微弯地等着她们。
晴也来这里压根就没带什么冬天的衣服,这算是她唯一可以穿出去的战袍了,她叫上杜奇燕后,三人便往杜奇燕妈妈的那个厂子走去,说来不远,就在靶厂四区。
谁知道早晨艳阳高照的,这会出门居然狂风乱作起来,晴也的大衣裙摆都被风吹了起来,她还奇怪了一句:“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啊。”
杜奇燕说:“今天傍晚有台风。”
晴也想着那还是早去早回吧。
路上邢武就玩味地问晴也:“你不会真打算倒卖地瓜干吧?”
邢武对于晴也打扮这么浓重去谈地瓜干买卖的行径也是感觉十分迷惑了,晴也却不以为意地说:“你能不能不要用倒卖这两个字,搞得我要投机倒把一样,我这是正儿八经去谈全国总代的。”
“总什么?”邢武立马就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认真起来的样子有点傻气?”
晴也甩了甩一头长发:“发型不能乱。”
杜奇燕悄悄往他们瞥了眼,总感觉最近晴也和邢武的关系好像不错,但她又不敢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