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小毛团飞快地顺着屋檐蹦上前,对准了刺客的眼睛:“土!”
迷眼的沙子让刺客一把捞空。
依兰趁机蹦进了妮可的怀里。
“方向是不是跑反啦!”她对着妮可的耳朵叫唤,“应该到神殿那边叫人啊!”
“噢!我太紧张了,下意识地往家跑。”少女的声音发着颤。
神使们的住宅区占地很宽,至少还要再往前跑六百尺,才能抵达第一处比较密集的排屋。
刺客追上来了。
他的脚步轻盈得像鹿、矫健得像豹,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杀手。
“一定是黑玫瑰女王的人。”依兰心情复杂。
虽然知道妮可和黑玫瑰注定要成为宿敌,可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动手了。
当然这样的做法完全没有错,如果是依兰站在黑玫瑰的立场上,可能会比她更早派人出来对付妮可这个王室遗孤。
“小精灵,”妮可重重喘着气,“你先听我说,大主教在抓你,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在这里,你别管我,快走,我自己能够逃脱的!”
依兰分出一丝心神来思考了一下妮可的话,然后继续盯住刺客的眼睛:“土!”
聪明的刺客用手挡住了扑眼的土沙。
他飞快地冲了上来,手掌中捏着一道寒光闪闪的棱形三角刀。
“把书扔了!它们在拖慢你的速度!”依兰细声喊道。
妮可并没有照做。
她跑得更快了一点,双手把那两本童话读物搂得更紧。
距离越来越近,依兰听到了刺客沉重的呼吸声。
在剧烈运动中,他的呼吸却变得缓慢,两眼发着嗜血的凶光。依兰知道这是杀戮欲望在支配他的行动。
这就是人性和神性的区别。魔神在杀戮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是冷冰冰的神性,就像是抬手拂掉肩膀上沾到的一粒沙,用不经意的态度轻易夺去性命,一个人、一百个人、一万个人,甚至所有人,在他的眼睛里也不会有丝毫不同,这,才是神性真正的冰冷残酷之处。
被魔神杀死的人,临死之前一定会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那种平静冷漠的神性吧。所以死而复生的唐泽飞鸟,午夜回忆起魔神当时的眼神,会不会感到心惊肉跳?
依兰恍惚了一下,然后猛地回神。
喘着重气的刺客追了上来,他狠狠扬起了手中的三棱刃。
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迟疑,他会把手中的锋刃刺进妮可柔软的胸膛。
“风!”
他顶着狂风,追上了女孩。
他先踢中她的后膝弯,让她摔倒在地。
他扑上去,用身体压住了她。
依兰掀起的风刮走了刺客蒙在脸上的黑布。
是个阴鸷而英俊的青年,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
妮可纯净的浅金色瞳眸中,倒映出那把凶残的三棱刃。
她微微张开了口:“求你别弄脏了书。”
她伸直了一条胳膊,尽力把那两本书推到远处。
正要落下的刀锋顿了一顿。
他盯着妮可,眼睛下方有一条肌肉在跳动。
“是我爸爸写的书。”他忽然低沉地说了一句,“你这么喜欢吗?”
依兰没有继续释放魔法。
此刻她已经无法阻止他了,就算弄瞎他的眼睛,他照样可以挥下手中的刀。
妮可呆呆地眨眼:“你的爸爸好厉害啊!可是你为什么变成了杀人的人?”
青年攥住她的衣领,身体压低,呼吸扑在了她的脸上:“因为你父亲的暴政,害死了他!”
妮可的眼睛里渗出了泪水:“不、不是的……”
“不过我杀你,不是因为那个。”青年阴鸷狠戾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极淡的绯红,“我做这件事,是为了吾王!”
提到‘吾王’的时候,他的声音微微有一点颤意。
他下定了决心,握紧了手中的利刃。
眼见妮可就要血溅当场。
“嘭!”
一道霜光击飞了青年刺客,把他狠狠甩到了墙根下。
依兰飞快地钻进妮可的胸口,小心地探出一丝眼缝。
救了妮可的是老卡佩。
“噢,可怜的孩子!”老卡佩拄着法杖走近,向妮可伸出一只手,“快起来!”
妮可握住了那只苍老的手,飞快地爬了起来:“谢谢,谢谢您……”
老卡佩眯起眼睛,望向墙角的刺客。
“孩子,你们光明神殿是怎么处置这种人的?我们魔法师的律法是,杀人者,人能诛之。”
“噢不不,请您,请您放过他吧!”妮可抓住了老卡佩的衣袖,“他是我们国家的子民,他对我和我的父母有所误解。我发过誓,会用我的实际行动让大家消除误会。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情而伤害了他的性命,那我想做的一切,将变得毫无意义。”
依兰轻轻用尾巴戳了戳妮可。
她想:‘魔神还说我像个善良的天使圣女呢,和妮可比起来,我完全就是一个邪恶的魔鬼呀!想要杀我的人,一定会被我干掉的,一定!’
凶残的依兰小毛线把自己团成了一只球。
“好吧,如你所愿,善良的女孩。”老卡佩挥了挥法杖,指着青年刺客的鼻子,“你!给我牢牢记住,你的小命是这位美丽的女孩赠予的,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最好把今天的事情刻在心里!”
刺客盯着老卡佩手中发光的法杖,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要么走,要么死。
他收起三棱刃,转身就走。
“那个……”妮可追了一小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青年转过小半张英俊的脸。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什么也没有说,握着拳迅速消失在阴影里。
妮可失望地放下了踮起的脚。
再次对老卡佩表示了感激之后,死里逃生的妮可带着依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她把那两本童话书放在桌面上,仔细地用手拂了一遍封壳。
“你不会喜欢上了他吧?”依兰蹲到她的肩膀上,嘀嘀咕咕,“千万不要!他心里已经有别人啦!”
妮可的脸颊上飞起了红晕:“胡说什么啊,我才没有。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有人啊?”
依兰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小奶音无比沧桑:“因为他提起黑玫瑰女王的时候,就像你一样会脸红。”
妮可飞快地用双手捧住了脸。
尴尬了一会儿之后,妮可猛地想起了什么,她紧张地关上了窗户,认真地看着依兰:“大主教进入神祈室之前,曾下了一道命令,让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小精灵,虽然我非常想念你,但是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不要再来这里了。我没有事的,大家现在都对我非常好,每天陪着我,还找来了坚强的故事安慰我,我每天都很开心的!”
“神祈是什么?”依兰问。
“神祈就是通过七天的虔诚祈祷呼唤光明女神,得到回应。如果女神许可的话,还能够进入至高神殿面圣。”妮可金色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向往,“如果我能见到女神一面,那死也无憾了呀!”
依兰的心脏重重一跳。
难怪光明神殿方面没有什么动静,原来在憋着劲要弄个大的!等到大主教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要爆发战争了?
依兰压下了‘怦怦’乱跳的心脏:“大主教为什么求见神明?是因为丢了钥匙的事情吗?”
“不清楚,”妮可摇了摇头,“我级别太低,也没有任何战斗力,那些事情没人会告诉我。不过圣墓那边的确是防备非常森严,现在已经不安排巡逻路线了。彼得叔叔说,就算是贤者,也没有能力踏上圣墓外面的长廊。”
‘谢谢你的情报,妮可。’依兰眨了眨眼睛。
“那我先走了,妮可,你自己一定要保重啊!最好不要再一个人进进出出了,万一他又回来呢?”
提到那个刺客,妮可的脸蛋再一次泛起了淡淡的晕红:“嗯,我一定会当心的。”
依兰非常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妮可的表情根本不像是担心刺客再次来找她的样子,她巴不得他回来!
“噢,生死有命,我瞎操什么心。”她嘀嘀咕咕地蹦出了窗户。
接下来几天,法师塔内风平浪静。
依兰每天夜里都蹲在光明女神头顶上留意着神殿的动静,白天就老老实实服下贤者送来的药,然后持续躺尸。
时间一天一天在依兰的注视下流走。
距离大主教的七天祈祷期结束越来越近了。
然而一切毫无进展。
依兰不知道大主教会从至高神殿把什么带回来,圣骑士的能力?更加厉害的圣器?战争的旨意?或者是光明女神本人?
她按捺不住,在贤者前来送药的时候,叫住了他。
她现在已经可以撑着身体坐起来了。
“我们谈谈。”
“我赶时间。”他皱着眉头。
依兰把手中的药碗放到了床头的矮桌上:“不谈我不喝药。”
“爱喝不喝。”
她叹了口气:“大主教在祈神,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贤者一脸无所谓,“向全知全能的光明女神提问,本来就是我提出的建议。”
依兰实在是没心情和他打太极了,她直截了当地说:“布蕾雅换走巴什龙钥匙的事情,你觉得能瞒得过神明吗?”
白德动了动眉毛,盯着她看了几眼,猛地凑近,很轻快地说:“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我有关!”
依兰很无语地看着他。她是真的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个人。
他的善恶、立场、诉求……她没有一样能看明白。
“而且,”白德摸了摸鼻子,“不是还有你吗?万一他真把光明女神搬了下来,我顶不住,就拿你出去交差――你偷的钥匙不少吧?我可以立个大功。”
依兰:“……这就是你给我治疗的原因吗?”
“也不需要太担心,”他非常敷衍地摆了摆手,“光明女神已经几千年不曾回应过信徒的呼唤了,如果她不在其位,那么叫破了嗓子也没用。”
依兰敏锐地问:“不在其位是什么意思?”
“可以吃药了吗?我赶时间。”他扬了扬下巴。
依兰眨巴着眼睛,半开玩笑地说:“既然这样,你不如干脆把你手上的钥匙给我吧,你想要圣墓里的什么东西?我潜进去帮你顺出来。”
“想得美!”他凑得更近,“钥匙要是从我这里出去,岂不是就有了我偷钥匙的证据吗?”
依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还怕我拿到你偷钥匙的证据?”
他轻笑一声:“等,别瞎说,你没证据,可不能乱说我偷钥匙这种话。”
依兰:“……贤者,你确定要这样自欺欺人?”
“喝药喝药。”他完全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