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用指尖轻轻触了触掌心的小水珠。
它太小了,一碰就没。
这是一个奇迹。
“只有将所有元素魔法方程全部掌握,并且融会贯通,才有召唤元素魔法的可能”——教材里都是这么写的。
可是很显然,依兰只学过少少几个魔法方程。
“噢,天哪,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詹姆士激动得语无伦次,“小依兰,如果你能教会我,我就把导师位置让给你,以后你来教大家元素魔法!”
依兰正要解释,忽然发现维纳尔的脸色变得很差。
他很迟疑很缓慢地对她摇了摇头,幅度小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她的心‘咯噔’一跳,糟糕的直觉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浇灭了心头的喜悦。
她定定神,说:“我再试一次!”
她假装聚精会神。
秃顶的詹姆士紧张得搓手,两只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嘴唇轻轻翕动,替自己的学生祈求好运。
骑士们也在注视着这边的状况,每个人都屏着呼吸,好像站在了宝库的大门口。
元素魔法如果能够变得简单易学,那可真是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它的意义非同小可,比起把岩石变成龙晶,更要重要一万倍!
可惜依兰的手心里再也没有出现水滴。
很久之后,她泄气地放下了手:“不行。”
看起来,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
维纳尔指着头顶上方带露水的白枫树,耸了耸肩,平易近人地打趣:“白高兴一场。看来,是风之子开了个玩笑。”
语气和姿态都有一点小小的不自然。
詹姆士导师摸着秃头,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立刻就振作起来,伸出巴掌拍了拍:“嘿!不要垂头丧气!继续干活!平平淡淡才是人生,指望着奇迹,那可是活不下去的!”
“是,导师。”
依兰和维纳尔取出羊皮卷,默默誊抄石碑上的方程。
她时不时就望着它入迷。
她已经感受到了魔法的真谛,半只脚触碰到了真理的大门。
元素魔法方程,确实是通往魔法的道路。
就像一袋干粮从空中抛过来时,人们可以通过总结抛物线的规律,列出算式,精确计算出干粮的落点。
元素魔法方程也一样。
依兰已经感知到了。魔法是一种‘存在’,先贤凭借本能,用方程的形式来完美呈现这种‘存在’。元素魔法方程就是帮助人们感知到元素魔法的工具,它其实就是一种象征、一个符号,对于初学者来说,正确的使用方法是——直觉。
就像不必通过计算,直接伸手接住抛过来的干粮一样。
依兰相信,只要想通了这个道理,很多人都可以对着石碑施展出人生第一个元素魔法。
眼前这块石碑,喻意就是‘水’。
先贤找到了‘水’的真意,用元素魔法方程把它表现了出来,供人直观地领悟它,这,才是真正的魔法奥义!
依兰悟了,但是暂时只能把它藏在心底。
“皇家博物馆中,还珍藏着其他的古代魔法石碑吗?”依兰问。
“当然,”詹姆士骄傲地说,“昨天教你们的那一课,正是八年前我亲自从山丘郡抄录回来的!一个符号都不会有错!快抄,照我教你们的方法。”
依兰顺嘴拍了一通马屁。
视线落在手中抄得密密麻麻的羊皮卷上,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魔法奥义本来是一个整体,被拆成一段一段方程式之后,就算一丁点错都没有,但它还是丢失了灵魂。
难怪元素魔法那么难。
其实人们都走上了弯路。
再拿扔干粮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有人把干粮抛向一位魔法师时,他手忙脚乱地综合各方面因素来计算它的轨迹,熟练且不能出错,算出结果之后,抢在它落地之前跑到落点去接住它。
必然是难如登天。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会捧腹大笑:“他为什么不直接伸手去接?真是太可笑了。”
可笑吗?
可是数千年以来,在学习魔法的道路上,人们一直在用这么可笑的办法。
天气不冷,但依兰还是轻轻打了个寒颤。
维纳尔一定知道些什么,才会忽然变了脸色,紧张地暗示她不要说。
他是霍华德大公之子,论财富和军事力量,霍华德家族几乎可以和王室分庭抗礼。
王室更迭,霍华德家族却始终屹立不倒。
这个古老家族掌握的秘密,恐怕比王室都要多。
维纳尔为什么要阻止她说出来呢……依兰心中有些惊惧骇然。
她悄悄望向维纳尔。
他也正好望了过来,清澈的蓝眸中压抑着复杂的情绪。
依兰觉得自己得找机会和他谈一谈。
太阳西沉,抄录工作做完一半。詹姆士导师大发慈悲,带上维纳尔和依兰,到暮日森林旁边的小镇上用晚餐。
“老玛丽家的打卤面棒极了!面条筋道,鲜葱喷香!你们这些首都的孩子,一定没尝过乡间风味!”詹姆士拎着宽大的袍角,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