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深见赵文春脸色实在不妙,便伸手扶了他一把,等再转过头看赵西音时,彻底愣住。
赵西音侧颜绝美飘摇,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变化,沉静而木讷,唯一活着的,是她眼底无声涌出的两行清泪。
身后的丁雅荷抱住倪蕊,心疼着安慰:“乖,乖,妈妈在,妈妈在。”
赵西音瞬间就崩溃了,她转过身,苍白的一张脸,“我也是你女儿啊。”一遍之后,她歇斯底里大叫:“我也叫你一声妈妈啊!”
丁雅荷下意识地颤了下肩膀,神色有那么一秒的退缩。
赵西音视倪蕊为眼中刺,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她冲过去,抓着倪蕊的头发又往地上拖,她是真逼急了,力气大得谁也拦不住。把倪蕊往赵文春面前一按,按着她的脸贴住地面。
“我爸五十岁,百年过半的老人,你对他有没有一点尊重?你姓倪,我姓赵,这是我赵家,你有什么资格上这儿来发疯?你打我爸,推我爸,你要不要点脸了?倪蕊,我话搁这儿了,从此往后,我要再劝你一个字,我明天出门立刻被车撞死。我要认你这个妹妹,我这辈子不得善终。你给我听好了,就算我真的陪吃陪喝陪人睡,那也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听见没,所有,任何,通通都没有!”
赵西音的毒誓十分发指,甚少有这么狠绝的时候。
语毕,她用力拽住倪蕊的头发,将她脖颈往后,然后猛地一按,就听见――
“咚”。“咚”。“咚”。
三声,赵文春脚边,倪蕊额头磕地的重响。
倪蕊哭得惊天动地,被羞辱得脸色通红,屋里鸡飞狗跳,动静之大,引来邻居在门口探头侧目。赵西音整个人都是炸的,气血翻涌,双目赤红。
刚才一通扭打,碎瓷片扎得她肩膀、脖颈遍布细小血口。手背一蹭,血渍漫开,十分妖冶。
周启深向前一步,站在她背后,然后伸出右手,一把勾住她往怀里带。另只手从后往前,宽厚温热的掌心轻轻盖住她的眼睛。背后胸膛滚烫,坚硬,有力。是一隅天地,是方寸栖息地,是血战而归时最后的温暖家园。
赵西音几乎瞬间就软了铠甲。
周启深沉静安定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重而有力,怜而温情,“小西,靠着我。”
然后只听见一声重响,出其不意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
赵文春一头栽去了地上。
――
十一月末,深秋白日由长渐短,六点不到,天色就暗了。
又等待两小时,医生给赵文春做了第二次复检,走出病房,告诉周启深人没事。年纪大了,心脑血管疾病容易复发。让病人多注意休息,主要是别太着急上火,情绪一定要平稳。
周启深拍拍医生的肩,“谢了,改天请您吃饭。”
“客气,咱俩之间不说这个。”医生笑了笑,两人边走边聊了会,等周启深再回来,赵西音坐在走廊的椅子里依旧一动不动。
“爸爸没事儿了,好吗?”周启深在她面前蹲下,轻声耐心。
赵西音低着头,手指缠着手指,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周启深一把包裹住,用力握了握,“小西,看着我。”
刚开口,他就皱了眉,指尖传来的手感不对劲。周启深抬手往她额头上探,心惊:“你在发烧。”
赵西音没说话,一点一点往前栽,脑袋栽到他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挪去了他身上。她额头发烫,透过薄薄的西装外套和内搭的衬衫,渗透进周启深的皮肤,他们的体温一点一点融合接近,一种微妙的亲密。
静了几秒,周启深哑声,“小西,我抱抱你,好不好?”
赵西音埋头于他肩膀,没吱声,但双手慢慢上移,轻轻环住了他脖颈。
周启深微微起身,稍弯腰,不费力地将人抱了起来。赵西音眼睛红肿,模样并不完美好看,周启深跟哄自己孩子一样,八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了她身上。
“看医生,打针,退烧,不许哭,好不好?”
赵西音点点头,脸颊贴着他心脏位置,听见男人的心跳在大动干戈。
“吊了水,护士刚量了,三十七度,在退了。”医生从病房出来,也是挺无奈,“你这一天也不轻松啊。”
周启深微微一笑,“没办法,拖家带口的,自己人,总得费点心。”
说这话时,他心里忐忑,又跃跃欲试,在外人面前炫耀,还有那么点小窃喜。这医生是他熟人的朋友,还是能吹一会儿牛皮的。
医生也笑,“行了,进去看看女朋友吧。”
周启深认认真真纠正:“是老婆。”
牛皮吹破天,管他的,挺爽。
病房里,赵西音和衣而睡,病了,脆弱了,防备心也没了。她侧躺蜷曲,面色白皙,五官温婉恬静,这个姿势就像初生的婴儿。周启深挨着床沿坐下,逆着暖黄灯光,就这么安静看她。
赵西音翻了个身,正面朝上。
周启深下意识往后坐了十厘米,见她仍是熟睡,便又大胆凑近,俯身低头,面对面距离缩短。女孩儿的呼吸都是甜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与幸福感,让周启深差点眼热。
入迷半刻,赵西音慢慢睁开眼。
周启深懵了下,来不及躲了。
四目相对,他一时找不到解释的措辞,抓心挠肺之际,赵西音却只是半睡半醒,朦朦胧胧地伸出手,本能反应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周启深没稳住重心,被勾得又往下近了三分,左脸贴着她的右脸。
赵西音动了动,嘴唇便刮过他的耳垂。
火花闪电,噼里啪啦,周启深五指一抓,狠狠揪紧了床单。
赵西音无意识时,会带点奶音,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这声爸爸很精准地戳中了周启深脑子里的某个点,他的兴奋来得莫名其妙,低声诱哄,“乖,再叫一遍。”
等了几秒,赵西音梦里听明白了,头一偏,轻轻枕住他的右肩,再叫了一遍……
“……臭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