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那一等天生的精明伶俐,在这十里洋场肆意绽放。
为着后儿个杏花楼的宴会,褚韶华去衣料铺买了两块不错的料子,做了两身新衣。一件是藕荷色旗袍,另一件是现下流行的西式浅色长大衣,只是,冬天的大衣多是呢料,如今都是仲春了,褚韶华便选用了略厚些的紫缎子做了件长大衣外穿,她周身没有任何装饰,但那种青春的艳光已是无可逼视。
褚韶华还自己搭配了幅浅色镜框的平光眼镜,之后,在约定时间的半小时前,褚韶华先到公司,与沈经理、杜卓一起,到杏花楼赴陈老板的宴请。因今日是陈老板做东,故,陈老板虽是眼镜行的前辈,也到的比较早。不过,陈老板是坐在包厢歇着,出来相迎的是陈老板的孙子小陈老板。
小陈老板相貌颇似祖父,不过,小陈老板完全是西装革履的打扮,大家互相认识了一回,就到楼上说话去了。陈老板欲起身,褚韶华先一步过去扶陈老板坐下,笑道,“您这可就是折煞我们了。”
“我料定必是你们先到,正好,咱们坐着说说话。”陈老板虽是上了年纪,眼神颇是好使,已是留意到了杜卓,主动开口,“这位小伙子我见过。”
杜卓上前自我介绍,口称后生晚辈,很是谦虚恭敬。说来,杜家为谁过来参加行业聚会还开了个家庭会议,按理当是杜老板来的,奈何杜老板那人在人际来往上委实不大成,杜家就派了杜卓与褚韶华一道过来。褚韶华笑道,“当初就是我跟小杜老板去您眼镜店取经,您定是记得他的。”
陈老板心说,先前他还以为这小子是褚韶华的跟班儿哪。陈老板点头,“是个做事的人。”
杜卓初入这样的聚会,总有些略紧张,好在他年纪极轻,哪怕些许拘谨,大家也并不在意。倒是陈老板瞧着褚韶华戴的眼镜道,“褚小姐你这眼镜好看。”
褚韶华取下递给陈老板,笑道,“我现在负责眼镜的事,出来就戴了一幅,这是今年的新款,您老是行家,品鉴一二。”
陈老板拿在手里,望一眼就知,点头,“镜子不错,水晶片,磨的也好,这花样也别致,别家还没见过。”
“镜框用的是铜,比平常的圆镜片要大一些,只有寻常的玳瑁边儿的三成宽,添了些灵动。这是今春我们的主打款式。”褚韶华道。
陈老板是不懂什么灵动不灵动的,他倒是有一事请教褚韶华,陈老板道,“我说这话,兴许有些大,我家的店在上海虽不是最大的,可我做眼镜的年头儿比你们这些孩子的年纪都大。小褚,我的眼镜质量也绝不逊于你那里的,怎么你那镜子不过换个模样,就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褚韶华眼神透出些许俏皮,“这我不能告诉您,我要告诉您,我饭碗可就没了。”
陈老板给她逗的一阵笑,褚韶华方道,“您别只看我眼镜贵,我们为想这样式,图纸画废多少张,打模出样品,熬的头发都白了。您是老字号招牌,有底蕴有口啤,您就是那酒香不怕巷子深,就是您不吆喝,大家也都知道您的店。我们这儿不行啊,生意小不说,还是刚起步,可不就得多折腾些花样出来。”
说话间,几家东家也过来了,还有几位褚韶华不认识的,小陈老板一一为她介绍,闹得褚韶华都有些受宠若惊,觉着小陈老板委实客气。小陈老板却是早受了祖父的叮嘱,祖父与他说了,特有意思的一位小姐,让他多照顾着些。
当然,还有褚韶华死看不上的精益公司的老板田老板,这人竟也生得仪表堂堂,只是一开口便令褚韶华极为不喜,田老板道,“早听说咱们行内多了位漂亮小姐,想必这位就是了。不知小姐贵姓?”
看着这人装模作样问她姓名,褚韶华似笑非笑的说了句,“您都早听说了,还不知我贵姓呢。可见这听说的也不早,我对田老板是久仰大名。”
这一句就知褚韶华不好惹,当然,先前去贺褚韶华眼镜柜台开张的几位老板都晓得褚韶华与精益有碰壁之事,也知她性子辣,见她如此,倒不以为奇,还有些人眼中露出笑意,明显要看热闹的模样。小陈老板连忙上前介绍,“田叔叔,这位是褚小姐。”
田老板对褚韶华微微颌首,伸出手来,道,“嗯,听说褚小姐对我意见不小。”
褚韶华握上田老板的手,笑眯眯的说一句,“不是意见不小,是意见很大。”
沈经理生怕俩人再说下去干仗,上前笑道,“很久不见田老板了。”
“沈经理事忙,我前天才与你们马老板吃过酒。”田老板虽与沈经理握手,可那言语间的傲慢就甭提了。褚韶华一听这话就知田老板在暗示他与老板很熟的意思,褚韶华心下更瞧此人不上,没见过在人手下面前直接拿人老板压人的。沈经理一向八面玲珑,只是一笑道,“今天能见田老板,是我的荣幸。”
田老板这才与陈老板打招呼,陈老板将自己的位子让给田老板,笑呵呵地,“田老弟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