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厚,这座城市华灯已上、霓虹闪烁,像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在假装欣赏着美丽的夜景,心里却孤寂无比,计算着丈夫归家的时刻。柳芷溪和苏淮走出金牛角餐厅,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礼貌地为他们拉开门,并轻声说着“谢谢!”
柳芷溪望了一眼满脸讨好的笑容的服务生,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苏淮,默默思忖自己的心事。在共度晚餐的两个小时里,苏淮装扮一新,看上去和曾经养尊处优的他没什么分别,可是这两个小时以后,他又恢复了灰头土脸的身份,也要放下尊严讨生活,更何况,这顿饭钱,估计要让他节衣缩食很久。柳芷溪的心里盈满感动,这是苏淮的生日,可是更像是苏淮为她庆生,点的菜品全是她喜欢的。
“苏淮,我走了”,柳芷溪的眼睛,是夏夜的星河。苏淮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转身离开,消失在茫茫夜幕。柳芷溪不禁频频回首,那个高大的背影,曾经撑起她少女的梦想,如今她想为他扛起一片天,只可惜她力量有限。而倔强的苏淮,也一定不会答应,他宁愿和命运妥协,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柳芷溪的帮助。
柳芷溪一个人在江边走了很久很久,不时有十指相扣的年轻情侣在这里散步,还有顽皮的孩童穿着泳衣在江畔玩耍,甚至还有跳广场舞的大妈,带着音箱机,一边吹江风一边纵情歌舞。
世界看起来,祥和而美好,只是有一天,情侣会失去激情、互相厌倦,孩子会渐渐长大、变得世故,锻炼身体的大姐们会步履蹒跚、行动迟缓,世界总是在悄无声息地,以亲切温和的态度,夺走我们生命中视若珍品的宝藏。
天落起了雨,柳芷溪穿着凉鞋,踩着水花,绮丽的水光在暗夜里绽放,却像瞬间凋谢的花儿,留不住璀璨芳华。雨势越来越猛烈,她没有带伞,狂风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来袭,折断了路旁的树枝,地上的杂物被吹着在风中纷飞。
惊雷大作,闪电划过夜空,耀眼的光亮仿佛可以刺穿人的眼眸。柳芷溪害怕地大叫着,捂住耳朵,狂风怒吼着,路上的行人急匆匆地路过,没有人来帮助她。忽然,靠着街道的居民区,落下一个不明物体,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狠狠砸在她的头上,柳芷溪顿时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柳芷溪的头一阵剧痛,像是有钝物在压迫着,模糊中,有人轻轻为她擦拭伤口、抹上药膏,并且包扎好。她看不清是谁,只觉得他的气息那样熟悉,而他的手法也很娴熟细致,尽量不加重她的疼痛。她静静地躺在舒适干净的床上,贪婪地嗅着被子上好闻的清香,做了一个沉沉的梦。
一阵剧烈的刹车声,父母倒在了血泊里,母亲却用最后一丝力量护住她,她哭喊着,摇着母亲的肩膀,母亲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画面再次颠倒,汹涌的浪潮覆过了她的头,咸湿的海水注入她的鼻腔,她难受得咳嗽,可是海水以更强劲的蛮力,涌入她的肺里,她觉得自己像是受着刑罚的罪犯,濒临死亡,一个身影却抱住了她,托着她向岸边游去,她死死抓住那个身影,一个海浪打来,她被冲向海岸,那个身影却不见了。“是冷江,冷江!”她的意识瞬间恢复,大叫着醒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脸上全是湿的,有汗水,也有泪水。
“冷江”,她的视线触及到那张脸,大惊失色,“你怎么在这儿?”
“您好,您忘了我了吗?我不是冷江,我也不认识冷江,我是奶茶店的服务员,江萧涵。昨天下了暴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看见您晕倒在地。我给您上了药,看来您并无大碍,我就上班去了,您如果不舒服,还可以在我这儿休息。早餐在微波炉里,是豆浆油条,您热热就可以吃。”
江萧涵的笑,驱散了清晨的淡淡薄雾,却让柳芷溪仿佛置身云影之中,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穿着工装,背着耐克的斜挎包,拿上电瓶车钥匙,便转身出了门。“那个,谢,谢谢”,柳芷溪的谢谢还未说完,他就已经退出了房间。
“芷溪,你在哪儿呢?”身旁的手机显示有好几十个未接来电,短信箱也爆满。原来昨晚一夜未归,辛晨曦和叶子由于担心,打了她很多电话,而苏淮也很紧张她的安危,给她发了数条信息。柳芷溪斜躺着,用一个厚实的枕头垫着背,靠在床头,她的头已经不痛了,但是不能剧烈晃动,房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空调的温度也很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