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殿内寂静无声。
仇红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寒赋?
遇刺?
生Si不明?
“谁敢?”
这是仇红的第一反应。
倒不是口不择言,只是仇红真实所感。
先于宋允之,她先一步反应,站起身来,不知为何一只手搓住了袍袖,抛出去的话也有些荒唐。
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后,仇红飞快地敛了表情,重新坐回到原位上,五指蜷进袍袖之中。
“臣失言。”
宋允之只看了仇红一眼,便侧过脸,眉目霎时凌厉了起来,沉声道:“这是何时的事?”
信使起初并未注意到宋允之对面的仇红,忽地听见声响,一边恭敬地弯下腰行礼,一边回宋允之的话。因着事出紧急,声音都透出掩不住的慌乱,好在人是冷静的,将禀上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回太子殿下的话杨俊一案尘埃落定后,寒相回京复命,先于刑部几位大人之前启程,身边仅有数十人护送。昨日戌时时队伍已至荆州官道,据来回马探所报,寒相的人马本应在两个时辰之后到官驿休整,却迟迟不见踪影,驻守官驿的县丞察觉不对,立即派了人手搜寻,这才在半个时辰内于青云道外寻到寒相的人马。”
“不过他们去得太迟,赶到的时候,一行人已全部Si于贼手,尸身全部都在寒相所在的马车附近,Si状惨烈,而马车内除了大量血迹之外,却空无一人,寒相不知所踪,县丞集结数百人查过方圆十里的树林之后仍一无所获。”
殿内陷入了Si寂。
仇红将最后一个字听完,袍袖中蜷着的五指有些无所适从,案上的茶凉了,她却突然有了喝的想法。
寒赋跟‘Si’这个字,多少是沾不上边的。
仇红见过了他唯我独尊,嚣张跋扈的样子,突然要去想他遭受刺杀,受伤流血的模样,一时还真有些难。
更不要想,或许他会因此丢了X命。
这感觉非常古怪。
仇红是与寒赋不对付,甚至巴不得对方遭受苦难,但若让她去想象或者接受寒赋Si,她竟做不到。不仅做不到,甚至会莫名地难受起来。
或许她还是仁心太过?
又或许,在她眼里,寒赋不算十恶不赦,就这样Si于贼手,到底也算荒唐。
冷透的茶水滑进食道,仇红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肩头一颤,这一下并不明显,但对面的宋允之察觉到了。
他试图说服自己去忽略仇红古怪的反应,可越是忽略,心火便烧得越旺。
寒赋?
她竟,在为寒赋着急?
宋允之忍不住咬了牙。
今夕是何年啊?
仇红竟也有为寒赋担忧的这一日?
这是何时的事?
宋允之禁不住要冷笑。
他放手让她专心务事,不追着她b着她与自己亲近,是让她悄无声息地与寒赋破冰修好的吗?
可余光中仇红那张脸却偏偏瞧不出什么过激的神sE,除开方才那不合时宜的一句“谁敢”,和那一杯毫不犹豫下肚的冷茶之外,她表现得极为平常,眉眼之间甚至寻不到一点该有的悲容。
宋允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仇红这模样还不及她当年担忧宋池砚安危的十万分之一,寒赋不足为惧。
殿内忽地吹进一阵令人清醒的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宋允之不动声sE地动了动肩骨,骨缝之间挤压的痛感使他冷静,仰起头,问信使道:“此事可走漏了风声?”
“殿下请放心,陛下有令,在找到寒相踪迹之前,此事将严控于内,不得公之于众。”
宋允之听罢,顿了顿,垂下视线,不去看仇红的脸,旋即极重地从喉中叹出一口浊气。
“可查到什么线索?”
仇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在此时离殿,避免在这场合里参与过多。
倒不是避寒赋的讳,只是她隐约猜到,寒赋遇刺这事,或许与自己对面的那个人,脱不了g系。
就像她方才反应的一般。
放眼后梁境内,谁有这个胆子敢去讨寒赋的命?
除开她仇红从前敢与寒赋论生Si,这世上有谁敢真刀实枪,去威胁当朝宰相的X命?
寒赋手中,握着东部十州的军马,这是他在乱世之中便紧攥在手的筹码,战事平定之后,为安抚皇帝,他主动将军权一分为二,一归皇帝,一归丞相,但皇帝幽居华清g0ng的那几年疏于国政,宋允之为使寒赋安心维稳元都、漳州两派,便重新将军权还于他手。
不止军权,寒赋名下良田粮草数不胜数,每年国赐甚多,其财富已到了不可估的地步。
仇红从前多希望那些读书人多多对寒赋口诛笔伐,可惜寒赋b她这个莽夫多了不少玲珑心肠,他知道读书人的口沫和笔头杀得Si人,他便兴修书院,普惠天下寒士,从前憎恶他作风严酷,手段残忍的那些儒生,都被这看得见0得着的实在养乖了口舌,养顺了纸笔。
因此,杀寒赋,好b登天之难。
但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上人”。
在政事上,仇红算不上多了解宋允之,或许是因为他们从前互引为友的缘故,仇红宁愿避开他在政务上的杀伐果决,也不愿主动地去了解他作为东g0ng之主,一国储君的那一面。
但仇红太了解他的皇父了。
而宋允之作为梁帝的嫡子,作为他最为属意的继承人,在成为皇帝的这条路上行了十余年,对于攘权夺利的手段,只会多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