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想怎么办?”皇帝问了一句。因为长久的不说话不睡觉,声音干涩沙哑。
杨凌似笑非笑:“陛下这话问得奇怪,要怎么做,不是您说了算吗?”
皇帝嗤笑一声,“到现在,一夜过去了,一个人都没有能够走进这漪澜殿,无论是朕的那几位皇子,还是朕的那些位大臣,无论是容家的人,还是谁的人,都没有人能走进这座宫殿。朕说了算?朕还有什么能说了算的?”
殿里的人大气儿也不敢出。
杨凌淡声道:“陛下的话臣可不敢当。大半夜的,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呢?陛下并无事召见他们,是不是?”
“你这样自欺欺人可不好。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一夜究竟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你想要怎么样,就直说吧。你若是不说,朕可猜不出来你想干什么。”
“陛下,您是一国帝君,手中握的是国之法度,要如何做,难道不是您心中早该有一杆秤的吗?或者说,陛下您从来就没有握好这杆秤?”
皇帝的脸色黑沉沉的。
他想到过会有今天。打从杨凌进京,走到他的面前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可是他没有选择。
在杨凌和坐大到权势熏天的容氏家族面前,他只能选择这个不是很让他喜欢的儿子。
帝王的无奈,甚至比寻常人来得还要让人痛苦。
良久,他叹了一声,“你说的法度,朕不是不想遵循。只是作为帝王,身上担的担子绝不是那么简单的。等有一天,你坐到了朕的这个位置上,你就会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遵照一成不变的律法来处理的。”
“但有些事,只能遵照法度来处理。若失了法度,就失了制衡……算了,我跟你这样的人说,也说不明白。在你的心里,只有自己的权欲,除了权欲,你还有什么?”
“胡扯!”皇帝气得拍案,一双眸子瞪得睚眦欲裂,“你懂什么?朕还不是为了这大凉的江山,这祖宗的基业!”
“你若是真把祖宗的基业放在心上,会把大凉治理成今天的样子?”
杨凌冷冷地睨着他,语调很平淡,但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插在皇帝吕简的身上。一刀一刀,都戳在他的伤口之上。
皇帝大为光火,却是发泄不出来,气得浑身发抖,最后也只道出了一句:“你这个逆子!朕真是后悔信了你!”
“后悔信我?你信过我吗?你只是无奈选择了我罢了。”杨凌凉凉一笑,把目光转向阿二,道:“把证据都拿上来吧。”
阿二出去,不多时,又转回来,手中捧了一个大大的匣子,似乎很沉的样子,搁在桌案上,“主上,都在这里了。”
杨凌扫了一眼,道:“当年的证据,已经尽数都收集在此。当年的证人,虽然死的死亡的亡,但总归还是剩下了几个人的,我都已经让他们在金殿外候着了。要怎么办,你自己决断。”
顿了一顿,他怕他听不明白似的,道:“但愿你这次会做出对的选择。如若不然,我不介意让你知道,血染江山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色。”他转过身去,“该上朝了,皇帝陛下。”
他径直走了出去。
皇帝摇晃着站起身来,一个不稳,又栽了下去,冯保慌忙上前扶住了他,“皇上,您小心些。”皇帝一把把他给推开,一屁股坐下来,气得浑身颤抖,连手都在发抖,颤抖着去开那个匣子,试了几试,都没有勇气打开它。
夏光问:“陛下,您是想打开这个匣子吗?奴帮您。”
说着,他利索地把匣子上挂着的锁头给拿了下来,打开匣子。未出预料,匣子里全是书信。
夏光问:“陛下,您要看吗?”
冯保看了一眼夏光,眼睛里有那么一抹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一闪而过,但他没有说什么。
夏光拿起上面一封颇有年岁的信封,念道:“库勒亲启。”
皇帝缓缓抬起头来,“库勒?”
夏光道:“羌戎的前任王子,已经死了多年了。这下面的署名是王植安。”
“王植安?”皇帝凝目想了良久,才依稀从记忆里把王植安这个人给扒拉了出来,点点头,“哦,朕的小舅子,故皇后的弟弟。”
“信中说,他对羌戎的葡萄酒甚是感兴趣,问他酒窖里珍藏的那些美酒是不是已经可以启封了,若是能,秋日便去羌戎走一趟。”
皇帝拍案,“他还敢说他没有勾结羌戎!他还敢说!”
夏光声色未动,道:“这第二封信,是库勒回给王植安的,信中说,酒已经备好,只等王公子前往,一醉方休。”
“夏光,你说,这不是勾结在一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