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歌见得她了,神智清明了些许,艰难抬起手想替骆如月抹眼泪,可是她实在是太痛了,最后只得无力放下:“别……我会没事的……”
还是骆文先问的话:“小五啊,王姨娘她……”
“快找人去寻会生产的婆子啊!要早产了!”骆卿没心思同骆文解释,只不耐地吼着方才的话。
骆文回过神来:“哦,好,快,快去叫会接生的妈妈婆子来。”
他慌不迭吩咐了人,又走到王晴歌身份安抚道:“王姨娘啊,你好生生孩子啊,你……”
骆卿蹙眉,语气愈发冰冷:“你们先出去等着!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但在旁的大夫来之前我要先替王姨娘诊治,屋子里人多,不方便,也怕她紧张。”
话罢,她也不去理会这屋中的一干闲杂人等了,俯身去拾掇自己的医药箱,准备待会儿要用到的东西,又让红梅给自己另点一盏煤油灯来。
骆文点点头,伸手揽着宋元春和骆如烟就要往外走:“我们且去隔壁的屋子等吧,让小五好生诊治。”
走了几步他发现骆如月没跟上,又回头寻她:“小六,你在这里只怕会扰到王姨娘,随我们去隔壁屋等着吧。”
骆如月万般不舍,到底是点头答应了,可临走之际还是忍不住道:“五姐姐,你定要治好王姨娘啊……”
骆卿点了点头,心头却是惴惴不安。
王姨娘摔了一跤,要是寻常人怕是没事,可她身怀六甲,年岁也不小了,偏她好似还拖了有些时辰了,身子也给拖垮了,只怕是……
骆卿将插满银针卷成一团的布包铺陈出来,手在一根根大大小小的银针上掠过,心中估量了一番,找准了一根银针,拿出来在煤油灯上转着过了过灯火,然后将那根针插在了王晴歌头顶上的一个穴位处。
紧接着,她又插了两根。
水烧热了,有丫鬟婆子端了滚烫的热水来,她又吩咐一边的丫鬟替王晴歌处理,然后自己去药房抓了自己存的几味药来让红梅去熬。
“不可假手他人。”她叮嘱道。
红梅知晓骆卿的意思,点头应下了。
这王姨娘怎会突然摔跤?偏是在府中管事的人都不在的时候,只有她宋元春在府中,阖府上下已然人心惶惶,可巧他们回来了宋元春才得了消息赶来,一切未免太过说不通了!
骆卿不敢多做逗留,又往王姨娘的屋子赶去,这时候回春堂的大夫已经来了,万夫人紧接着也来了。
万夫人也不多做废话,直接让自己贴身丫鬟将襻膊给自己系上,开始为王晴歌诊治了起来。
骆卿承师很杂,因着想治好言淮,她专攻的就是眼疾和用毒这一块儿,这小产、难产一道她以前虽在村子里替人诊治过,但经验到底是比不上专攻这一块儿的万夫人,就替她打打下手,跟王晴歌说话鼓劲儿,不让她睡过去。
可饶是如此王晴歌神智还是愈发迷糊了,而万夫人那边却只是堪堪止住了血。
骆卿看向万夫人,万夫人朝她摇了摇头,她顿时明白过来,心头大骇。
她本因忙碌而热得绯红的脸颊血色渐褪,可床上的王晴歌不知为何,又突然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后就一个劲儿地问骆卿,问她孩子怎么样了?
骆卿颤着身子回头瞧着她,她顿时明白过来了,边哭边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不要他的,我不能……求求你……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吧……让我死吧……五姑娘,求求你了……”
骆卿深吸口气,勉强止住眼泪,弯下腰拿了根银针出来。
“王姨娘,您真的……要保孩子?您去了,也没人照看他,若是我施针,您会……很痛苦……”
其实王姨娘已然活不成了,但若是骆卿施针,她死前不知还要承受多少痛苦。
王晴歌显然是下了决心的:“是我欠他的,我欠这个孩子的,我不该一念之差……都是我的孩子啊……”
骆卿捏紧了手中银针,用力得骨节泛白,上下牙齿更是不停打着颤,她用了好大的气力,也只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好。”
万夫人大抵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抬手制止了她:“你做什么?”
“只有铤而走险了!”要下针了,骆卿反而立时冷静了下来,“只有将银针扎入她几大穴位中,刺激她的五感,她才有可能生下孩子。”
万夫人虽平素里看着是随心所欲了些,到底是医者仁心,此时是万分不忍:“可你这样也会令她更快死去,甚而在死前饱受极大的苦楚!”
骆卿红着双眼看着万夫人,而万夫人也握着她拿着银针的手,一时屋内气氛分外胶着,是谁也不让分毫。
王晴歌一双手紧紧捏着被子,泪眼朦胧地望着两人,艰难道:“救……孩子……”
万夫人不退,直视着骆卿:“你是个大夫,此时产妇是不够清醒的,这时候该去问问她的夫君,她肚里孩子的父亲。”
骆卿苦笑,问孩子的父亲?不过是让王姨娘在死前伤身又伤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