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诺酒(2 / 2)

自从变成半神体,身体的触感敏锐了很多,不论是裁衣缝制,还是酿酒制造,不用多久,她就能掌握――

尤其是酿酒。

而酿酒,除了灵活的手指和正确的配方外,最需要的,是敏锐的嗅觉。

这些,她都有。

酿完,还需要沉甸,放置。

“父神会放在这儿,”莫里艾带她去了酒窖的另一头,那里挖出了一个圆圆的洞,“酒罐放这,一天就好了。”

“一天?”

柳余伸手想进去摸一摸。

却被莫里艾阻止了。

他在洞口一抽,抽出一个长形的木板,而后将酒坛放了上去。

木板“咔啦啦”往里,不一会,酒坛就消失在了洞口。

“您的手不能进去,这洞里的时间流速非常快,一天,就是百年。”

莫里艾郑重地警告她。

“噢这……”柳余叹了一声,“真了不起。”

“父神在里面设了一个时间法阵,一只兔子进去只要几秒,就会是一具白骨。”

莫里艾自豪地道。

柳余酿了好几坛子,都放了进去,第二天来时,又抽出来,打开酒封。

莫里艾尝了一口,菊花脸一下子皱起来:

“母亲,是苦的。”

一行泪顺着他脸上纵横的沟壑掉了下来。

“苦的?”

柳余也尝了一口。

苦,确实苦。

比黄连都要苦。

好像整个味觉都被要这苦味占据了。

好像生活全无指望,如死寂的一潭水……

柳余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两人看着彼此默默掉了半天泪。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她擦着泪道。

莫里艾也点头:

“……对。父神酿的,是水。母亲酿的,是绝望。”

他将酒坛子重新封好,在上面写了个“苦艾酒”,放回了一排陈列柜。

柳余在脑子里将昨天酿酒的步骤复盘……

金钱草?

没错。

覆离子?

没错。

艾叶花?

没错……

步骤没错。

那就是钟爱之心……错了。

她昨天想了什么?

她想到了那斯雪山那一役,想到了巨蛇将莱斯利胸口洞穿的那一幕……

柳余无比清晰地剥离着自己的心思,重新又酿了一批放进去。

第二次,是“甜”。

莫里艾扶着墙壁,毫无风度得捧着肚子大笑,一边笑,一边道:

“母亲,应该对了!”

柳余看着他停不下来的笑:

“我觉得不对。”

“可我感觉到快乐。”

莫里艾不自觉地笑,扯起的嘴角越来越大,你那画面看起来诡异极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再酿。”

柳余觉得,幸福,应该是更深次的体验,而不是只让人像傻子一样大笑。

她又做了好几批。

期间,还找了伊迪丝。

伊迪丝看起来更瘦了,眼眶深深地凹进去,显得眼睛特别大,大得有些吓人――

这样一来,她跟柳余几乎完全两样,简直瘦得脱了形。

“伊迪丝,你怎么了?”

“我……”伊迪丝张了张嘴,摇头,“我没事。”

“你看起来……像大病了一场。”柳余狐疑地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伊迪丝一下子捂住眼睛,她没哭,只是泪水悄悄地从指缝里流出来:

“我、我想死。”

她说。

柳余吓了一跳,她本来是想来向伊迪丝请教怎么做甜点的。

“你怎么了?

“我很痛苦,我很痛苦……我犯了罪,没人会宽恕我。”

她流着泪,语无伦次地道。

柳余如果没有经历过葡萄架偷听的那次,也许还不明白。

现在,却一下子懂了。

她指的,是她和比伯先生之间的事。

不伦是罪。

对光明信徒来说,这是堕入黑暗之始。不伦之人苟合,生下的孩子是天生的魔鬼,因为他们奇形怪状――

“你怀孕了?”柳余一下子想到了这个,“……比伯先生的?”

伊迪丝的惊讶证实了这一点。

“您、您……知道了?”

柳余:……

即使是现代,这也不被允许。

“我喝下了降甘之水,恶魔已经消失了。”伊迪丝流着泪道,“……我有罪,我向神忏悔。”

“…但我想恳请您一件事,求您将我的哥哥放逐到神之国度,神宫之外。”

伊迪丝紧紧抓着柳余的手,请求她。

“比伯先生?他强迫你?”

伊迪丝什么都没说,只恳求她:

“……您是未来的神后,一定有办法的。”

“哥哥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他安全……可倘若他在我身边,我就永远无法自由。”

柳余没有多说什么。

她和伊迪有些交情,可跟比伯先生没交情: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

伊迪丝拼命点头,她擦了把泪:

“弗格斯小姐,您刚才来……是为了什么事?”

“是要我教您甜点吗?”

“你怎么知道?”

柳余这才想起这回来的目的。

“神宫里都传遍了,说神生了您的气……您找吉蒂神官学了制衣,找莫里艾先生学酿酒,找我的话……”

“我也只会做这些东西。”

柳余:……

“都传遍了?”

“是的,圣子圣女们平时没什么事,所以对神的事情就关注了些。他们说,那您惹恼了神,也许神后都要当不成了,谁也没见神对谁冷过脸……不过,我不信。”

柳余:……

“谢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学做草莓蛋糕。”

她并不在意旁人的风言风语。

她在意的是,他六天后,会不会回来。

那是属于她“柳余”的真正的生日――

她想和他分享。

真诚,是希望对方好。

去除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和他分享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