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犀疑惑地眨眨眼。
是不是这几日,他太累了,精神有些不济?
他既说无事,沈灵犀也跟着坐好。
车厢难得陷入沉默之中。
楚琰轻揉眉心。
沈灵犀见状,婉转地轻劝:“听刘美人说,殿下这几日为了照顾我,一直没有休息好……殿下不如歇歇,我替你看卷宗吧。”
她说着,便将手里的玉佩,拿帕子包好,纳进袖中。
做完这些,正欲抬头去拿楚琰手里的卷宗——
忽然听见车厢里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和田玉的双鱼佩,我那正好也有一块,比你手上这块玉佩的雕工更精致,质地也更温润难得。”
“嗯?”沈灵犀愣了一下,才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殿下你是说……”
楚琰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我是说,你若喜欢玉佩,我那里还有许多比你手上更好的。回京我就让纯钧送去你那儿,你……手中的鱼形玉佩,我觉得,稍有欠缺。”
稍有欠缺?
沈灵犀愣了几息,才缓过来。
真的只是“稍有欠缺”吗?
“可我觉得,这块玉佩尚算入眼。其实只是一块随身佩戴的玉佩,不必那么隆重。”她忍不住故意笑着说。
“殿下这样看不惯这块玉佩……可是在吃醋?”
话落,就见到楚琰墨色的眼眸深深一沉,随后,耳尖都好似略有微红。
“我并非吃醋。”楚琰正色否认,但话到嘴边,却在下一刻改口。
只见他锋利的下颌线都绷紧起来,凤眸躲开她的视线,那耳尖好似更红了。
“……只是……有些……”
“罢了……我的确是吃味了,只希望看见你身上所有饰物,均是我所赠。那些玉佩,我还是会让纯钧送去你房中,你想留下哪件佩戴,依你自己的意愿。”
说完,楚琰垂下狭长的凤眸,神情镇定,继续阅读卷宗。
沈灵犀笑着应了句,“好,以后都听你的。”
眼见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耳尖的绯色更深。
沈灵犀只觉得自己唇角那抹笑意,想压都压不下去,赶忙转头看向了窗外……
太子和太子妃的车驾,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上元节前一天,隐秘又低调地驶入了京城。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
沈灵犀因为魂魄不稳的缘故,在马车上昏沉入睡的时间,比醒着的时候多。
好在这种情况,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而肉眼可见的,有了好转。
也令楚琰一直担忧的心,总算放松下来。
一路上,京城和云疆的消息,经各地绣衣使的暗桩,源源不断送到楚琰和沈灵犀的手上。
先是在他们离开后的当天晚上,云崇便“暴毙”死在狱中。
除夕那夜给云崇送吃食的小子,是徐桓身边的得力小将,名叫徐贞,很是机敏。
在徐贞的安排下,狱中“云崇”身死的第二日,他就把人皮面具交到云崇手里,将他扮作香料商人,混在商队里,离开云边城往京城方向而去。
与他们前后脚出城的,还有原该随着太子仪仗回京的大理寺少卿李淮,以及他的姑姑李笑晴。
按理说,李笑晴协助徐远善给老祖宗下药这种事,若是传开来,便是把她浸猪笼都不为过。
可如今徐远善身死,秘不发丧。在世人眼里,“镇国公”就还活着。
明面上,为了不打草惊蛇,便不能再以这件事来惩治李笑晴。
更何况,沈灵犀留着李笑晴的性命,尚还有用处,所以,她模仿镇国公老祖宗的笔迹,写了一封休书。
休书上对于李氏的错处语焉不详,只说她不孝不悌,命她返家,从此李氏婚嫁,与徐家再无瓜葛。
这封没写明原委的休书,却是最致命的。
夫君已死六年,婆母临终还写下休书,不要这个儿媳。若传出去,世人免不得要戳李氏和李家的脊梁骨。
可眼下,李氏也顾不得这些身外之名了。
她只想活命。
哪怕回去李家以后,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一闯。
李淮作为义阳侯世子,又是李家的男丁,自然要负责将李氏护送回京。
于是,在沈灵犀提前授意,和徐贞的有意安排下——
扮作香行老板的云崇,同徐贞一道,和李淮姑侄二人,在即将进京前几日,好巧不巧在客栈里遇上了。
因着两方人马都是回京的,路上免不了结伴而行。
李氏常年在京城,对于徐家军的兵卒认得并不多,自然认不得徐贞。
当初云崇与徐家之间,明面上只是货物交易,与李氏更加难有交集。
是以,李氏也不认得云崇。
她虽不认得徐贞和云崇,却因着早年经营香行的缘故,对香料颇有心得。
如今李氏正是无依无靠、更无银钱傍身的时候。得知云崇是香料商,自然想起早些年,自家经营香料时,短短两三年时间,赚取的那些暴利。
对于她来说,攀上眼前这个香料商,若能重操旧业,那可谓是瞌睡送枕头,雪中送炭的好事。
是以,她有意的,开始对云崇有些上心了。
云崇是认得李氏的。
李氏既与他套近乎,在徐贞眼皮子底下,他极尽可能地与李氏接近,凭着他对镇国公府的了解,在接连几日的试探之下,云崇总算在李氏含糊其辞的表现下,隐约猜到,镇国公府究竟发生什么。
他在客栈房间里苦思一夜,痛定思痛,终于在天亮之前,下定决心,更加卖力与李氏套近乎。
是以,上元节这日,当楚琰和沈灵犀乔装打扮一番,坐在马车上看见他们入城——
只见云崇骑着高头大马,戴着人皮面具。
消瘦下来的身形,穿着绣着金线的锦袍。
还真别说,着实有几分衣冠楚楚,斯文败类的味道。
可跟在他们身后,徐远善的亡魂,那张肿成猪头的脸,神色就不太美妙了。
任谁死后,瞧见自己生前的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遮掩与人眉来眼去,怕是都会觉得自己头上颜色太绿……
云崇一路护送着李氏姑侄到了义阳侯府门口,才彬彬有礼地告辞离开。
楚琰看着云崇的背影,疑惑地问,“除夕那夜你让徐贞给他送饭时,如何知道,他与徐远善之间,尚还有事要办,还跟他说‘非他才能办成不可’?难道是徐远善告诉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