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南潇对我真诚,那我更不敢藏私!天月既明,又有美人邀饮,我这就以往事佐味,让长夜不再孤寒!”
狗廿九接过竹筒,扒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一口饮尽后,他才慢慢悠悠地揭开了尚未愈合的伤疤,露出鲜血淋漓的曾经。
南潇擦干眼泪,坐正了身子。
年染染苦着小脸,赤子之心因他人的悲伤旧事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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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那会儿啊,我还十六岁,凭着不怕死的性子,在街头上混得开,所以算是乞丐中的头头!”
“那会儿,这家喜宴,那家入殡,我带着猫儿他们黑白通吃,可潇洒了!”
“可是又有谁会愿意一直吃人剩饭呢?”
“羽化神朝多威风啊!雄霸中州,可是在大兴土木的风吹到我们那之后,四海无闲田,本就要交高额税额的农人们再无生存之道,幸运一些的,只能带着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的妻孩,跑到城里头跟我们抢剩菜剩饭。”
“我虽然混,但还算有点良心,宁可饿着自己,也不想缺了那些没爹没娘的孤儿吃食,平时更是帮就帮。可是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哪有那么多的能力啊!直到眼睁睁看着那一双双渴求的眼睛暗淡,我也无能为力。”
“谁知道,这时候,竟然有老天开眼,竟然有神朝将军来城中赈粮,并且勒令那些富得流油的豪门与乡绅开放粮仓。我们那会儿,真的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将军不会平白无故做好事,我是知道的。他以挑选弟子的名义,从灾民中挑选了上万个童男童女。这当时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吃穿不愁,甚至还可以接触到传说中的修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了。”
狗廿九深吸了一口气,左眼中满是复杂,更有热泪流淌。
“所以我主动找到那位将军的大门,长跪不起,甚至还把头都给磕破了,才勉强让那位将军开恩,将岁数偏大的我和猫儿、虎子他们收入家宅中。
“因年龄较大错过了修行的最佳时机,再加上我跟猫儿他们过人的修行资质,所以只能成为将军的家仆。”
“于是我被分配养狗,猫儿他们好一些,负责照顾那些天资出众的孩童。”
“可是他们家的狗都是异类,极为凶悍,性格凶猛好斗,我再如何花空心思想讨恶犬欢心,都是白费,每天都是旧伤未愈合,又增新伤,连我这张英俊的脸都多次破了相!”
年染染忍不住了,她既心疼,又隐隐怒其不争,问:你为什么不打回去?”
“一方面是打不过,另一方面是不敢打。在那个时候,人命比草贱,狗在人上。”
南潇叹息,她经历过这些,自然明白狗廿九当时的心情,更理解他的选择。
“那群恶犬,足有二十九只!我至今都记得它们,尼克最凶,吉姆最狠,豪斯的爪子最长,瑞克的牙最毒……”
“有一回,将军见我喂养的恶犬品貌俱佳,心里高兴,于是随口赏了我个名,——狗廿九。说来可笑,我有了自己的名字,狗廿九,就因为我养了二十九条狗!”
“狗起人名,人叫狗名,现在想想,滑不滑稽?你们说说,这都算什么事儿!”
“可那会儿我却甘之如饴,因为我知道,再熬下去,总会有出头的机会。将军的门宅,能让我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远远不是凡尘闹事的混迹街头能够相比的。”
“可在不久后,猫儿哭着告诉我,孩童们都被带走,其他弟兄们也消失了。”
“那是一切悲剧的转折。”
月下的少年在讲起往事时,嗓音是潮湿的。
“在知道这些后,我硬着头皮,在将军过来看望他的爱犬时,小心翼翼地发问,可将军却说那些人有了更好的去处。”
“那时候,我竟然信以为真了!”
“我不敢以下求上,万一顶撞了将军肯定没我好果子吃。所以我又提着好不容易积累的钱财去请求管事,把我派到那些天骄才会去的好去处,或者给我安排个轻松点的活计儿——”
“天天被狗咬,着实疼了点。”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且万事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