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寻找到自我。
王孙感觉只差一步。
如同湍流的空气,如同炸弹的羽毛,王孙屹立在中间,任由野草、树干、羽毛落地,只是在这些杂物落地的一瞬间,一团团火焰升起。
不曾灼烧大地,不曾侵扰地下蚂蚁,只是焚烧落地的一切食物,却不在世界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闵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看着眼神悲哀,白发如雪的王孙,眸子里有抹极淡的笑意,等他看到本该炸裂一切的火羽悄无声息在世界消失后,带着几分怅然与悚然想道:“距离二级求真境还有一步之遥,就已经如此的强大吗?”
与沈幼楚和杨烨都不同,唯独王孙能够称得上诡异,配得上江秋幻想中强者本该有的样子,不是遇山开山,而是悄无声息破灭你所有的幻想。
数之不尽的森林落叶裹挟着可以爆炸的羽毛落地,王孙却精准的锁定每一片叶子,每一截枯枝,每一根羽毛,不损伤地上生灵分毫就消灭了一切,这不仅仅在于境界的强大,更在于对气和术式精确到不可思议的掌控程度。
空中巨剑爆炸所产生的余波尤在,唯独少了满天的树叶杂物,屹立在半空的渡鸦痴痴地看着这一幕,无论如何掩饰自己的焦躁和不安,嗓音都带着明显的颤音,“你您到底是谁!”
王孙微微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渡鸦又看向重重落地的江秋微嘲道:“你比我预想的弱了不少,二十年前那道渺小却伟大无边的身影,现如今到你这里竟会如此之弱,真丢脸。”
如果别人嘲笑身边的人,江秋或许会生气,将其记仇以后来报仇,可若是嘲讽自己,只要不是被打死,江秋都可以当做他没发生过,他笑着对渡鸦说:“别这么说,就算弱,我能活下去,就已经是强者了。”
他没有继续举起长弓瞄准对方,因为独属于王孙黑红的火焰惨杂着奇异的彩色,正不停地灼烧渡鸦的身体,此时渡鸦大半身体已经沐浴在火焰之中,不可能活下去了。
江秋叹口气,“你最起码是三级的水平,我才是五级,怎么打的赢,可是赢不代表一定要杀死对方,而是比对方活的更久,你说呢?”
他接着问道:“我能问你最后一件事情吗?”
渡鸦侧头看向已经灼烧心脏的火焰,眸子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解脱,轻声道:“说吧。”
江秋问道:“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渡鸦沉默片刻,“道鬼。”
“多谢。”
江秋不再言语,看向王孙,“能否将他留给我?对于他的能力,我有一些想法。”
王孙挥挥手,将渡鸦心脏灼烧干净后,火焰消散。
江秋也不见外的跑了过去,黑影就像是最为粘稠的石油,顺着毛孔七窍涌入每一处经络,脑海中最为深刻的记忆,肌肉的每一个细胞。
等到影子将渡鸦完全的吞噬,江秋双手结印,开始从心底召唤,“予,吞了他。”
本身属于江秋的乌鸦听到这个命令,从影子的最底层爬了出来,一口一口吞噬渡鸦,而江秋鉴于闵的建议,没有吸纳渡鸦的记忆。
等到乌鸦予吞噬渡鸦后,予的身体边缘开始长出红色火羽,抬头朝着江秋咧嘴一笑,随即在青酒略感吃惊的目光中,数以千百计的火红乌鸦飞向高空。
青酒咂咂嘴,“总不能每一个都可以像渡鸦一样爆炸吧?”
江秋咧嘴道:“那就没意思了,我有更好玩的想法。”
没等到江秋继续分享,王孙沉默的走了过来,看着比自己高大半头的江秋,冷静道:“拜托你一个事情。”
江秋察觉到王孙有些不对劲,皱着眉头,“请说。”
王孙从怀里拿出一本笔记,江秋擦了擦手,认真的接了过来,却没有仔细看,而是盯着王孙的眼睛,“这是什么?”
王孙道:“我的一切,应该都在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
“杀几个人。”
“我认识吗?”
王孙侧头想了想,认真道:“不清楚,我如果遇到他们,就应该杀了他们,这是我现如今能记起来的事情。”
“所以”
“帮我找到何秋生,替我照顾好他,如果接下来你与我为敌,我可以放你一条生命,但只有一次机会。”
江秋没有答话,扭头看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闵。
闵悠闲地来到他的身边,“想杀我?随意,我肯定不会出手反抗的。”
王孙也不等江秋回答,迈步朝着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离去。
江秋自顾自的琢磨道:“真是个怪人,从酒馆内第一次相遇,就说我很熟悉,然后大开杀戒,千岛平原再次相遇,可我才想起来我似乎一点也不了解他,也不知晓他想做什么,他的理想是什么,甚至没看到他喝过酒。”
江秋沉吟片刻,追了上去,摸出一个酒瓶,拉起王孙的手掌拍给他。
王孙皱起眉头,“干什么?”
江秋笑道:“被沈幼楚追上那天,你偷摸跟在我的身后保护了我,而且我当时说过你要请我喝顿酒。”
王孙摇摇头,“我想起一点东西,不能继续陪你走下去了,必须离开。”
江秋道:“对啊,所以你已经没时间请我喝酒了。”
“所以?”
江秋理所应当道:“我请你喝酒。”
“我们可能是敌人。”
“可是喝多了,我想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会聚在一起吹牛。”江秋笑道:“就此别过。”
王孙看着挥手向自己告别的江秋,平静道:“知道了,我会喝的。”
本就是王孙突然闯进江秋的生活,又是王孙的突然离去,只留下一个独属于王孙的日记本。
直至王孙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江秋忽然皱眉道:“奇怪的人。”
江秋抬着手中的日记本,“怎么感觉,那个家伙留给世间的物品,只有这本日记呢?”
江秋扭过头,“青酒,在四合院中,王孙与你说过话吗?”
青酒很认真的想了想,“没有。”
“那他与其他人交流过吗?”
“也没有。”
“假如说啊,假如说他是一个兽,如此孤单又不曾在世界留下任何痕迹的兽,数十年后突然想起来,会不会依然觉得莫名其妙,又难以忘怀?”
青酒认同道:“是挺孤单的。”
江秋点点头,毫不客气一脚踢在闵的牛屁股上,“就你事多,说故事说死一个,说跑一个,下回请你闭嘴。”
闵气笑道:“你这小崽子,不是你求的我?”
江秋耸耸肩,“走吧,正好我们也该继续出发了,既然本就是路人,想走一段路自然要从岔路口分开,没啥好忧伤的。”
闵托着二人缓慢前行,只是低垂的视线看向王孙离开的方向,隐藏在眸子深处的那抹笑意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
故事本就不好,但只是给特定人讲的。
特定人能听懂,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