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帝利等人回到大帐之中,一个大将郁闷地骂道:“就差那没一点!真可恶!”辛格尔走了进来,朝刹帝利行了一礼,神色沉重地道:“大元帅,我们的‘天神之刃’损失了一百多头战象,数百名士兵。”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惊,大将马图尔难以置信地道:“什么?竟然损失了一百多头战象?”其他人小声议论着,都显得十分震惊的模样。以往,天竺人的战象可谓所向无敌,在战场上横冲直闯,敌人溃不成军,而战象部队却损失极少。这几十年以来,战象部队损失最大的一次也不过损失了二十几头,而且对方是利用了水攻的策略,将己方引到一处低洼地,然后掘开了河堤,以大水冲击己方大军;可是即便如此,战象部队也不过损失了二十几头,绝大部分战象傲立于滔滔洪水之中,最终依旧可以安然回到岸上。可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敌人战骑没有使用任何诡计,而是正面硬攻,居然杀死了己方百余头战象。众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这些大明军简直不是人,就是摩诃地狱出来的恶鬼,否则人力怎可与有‘天神之刃’之称的战象相抗衡?不过想到敌军终究敌不过战象部队,又感到十分欣慰。刹帝利想了想,问辛格尔道:“‘天神之火’还没有运到吗?”辛格尔摇头道;“还没有,应该已经运到腾冲府了。”刹帝利口中的‘天神之火’,其实是天竺人的另外一件利器,简而言之相当于现在的喷火器,在这个时代,中原这边则有‘猛火油柜’这种差不多的武器。不过‘天神之火’可要比‘猛火油柜’强大得多了!腾冲府。自打腾冲府落入天竺军手中之后,便成为了天竺军重要的后勤中转基地,天竺人的粮草辎重,武器装备,伤病员向后方转运,后方的支援部队赶赴前线,都要经过腾冲府。这天夜里,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然而腾冲府里里外外却依旧是一片热闹喧嚣的景象,火把的光辉将黑夜照成了白昼。城门附近,许多巨大的物体在一群群牛马费力地拖拽下缓缓进入城池。那种巨大的物体,有点类似于中原地区用来灭火的水龙车,可是相比于水龙车要巨大得多,如果这种东西就是一种放大了水龙车的话,一定能将水喷出很远,也许从城墙下喷到城墙上都完全不是问题。那个负责押运的天竺军官对接待官员道:“你要给我多多准备马匹!要快!”接待官员没好气地道:“运送粮草的队伍问我要马匹,运送辎重的队伍问我要马匹,你现在也来问我要,我哪里有这么多的马匹!”押运官员道:“你无论如何也必须想办法!”随即指了指那些巨大水龙异样的东西,道:“这些‘天神之火’是大元帅急着要的,如果耽误了军情,大元帅怪罪下来,你可就要倒大霉了!”接待官员变了变脸色,道:“好吧好吧,我给你们想办法!”随即对身边的一个部下道:“你,你可去把我们这里所有的马匹都带来。”那个部下应了一声,奔了下去。押运官员听到这话,流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不久之后,两千多匹马被带到了这里,交给了押运官员。押运官员当即命令属下将这些马分别套上。队伍重新起行,由于多了两千多匹马拉拽,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比之前快多了!队伍穿过腾冲府,继续向东边前进,大路上一片喧嚣热闹,火把的光辉组成的火龙在山道上绵延数里。此时,大道上的天竺人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山林中,隐藏着两千黑衣黑甲的骑士,正注视着他们。“将军,是天竺人的运输队,要不要出击?”一个军官问占金国道。占金国盯着正在大道上运送的那些巨大物体,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应该是攻城器械,并非粮草辎重,不要轻举妄动!”军官应诺了一声。天竺人带着那些巨大的‘天神之火’从玄甲军身边经过,最近的时候相距不过数丈。然而夜色深沉,山中又格外昏暗,因此虽然双方相聚很近,天竺人却没有发现隐藏在旁边的燕云玄甲军。一个天竺人脱离了大队,朝旁边的树林中奔去。占金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紧张起来,暗想:‘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虽然不惧,可是战斗一起,腾冲府那边必然警觉,突袭腾冲府的计划恐怕就要落空了!’然而面对眼前的情况,占金国却是没有选择了,举起右手来,只等情况不对,便立刻下令攻击。占金国在这一瞬之间已经计划好了,先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解决了眼前的天竺人,然后便向腾冲府急进,只希望腾冲府的守军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成是败只能听天由命了!眼见那个天竺人走到树林边的一棵树下停了下来,随即簌簌簌簌的响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原来他脱离大队是来撒尿的。玄甲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他发现了。一泡尿的时间,不过十几秒钟,然而在玄甲军将士的感觉中就好像一年那样漫长。那个天竺人打了个激灵,拉起裤子,转身走了。众人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这时一缕月光从天空中投射下来,照在那棵树的背后,显出一张冷峻的面孔来。原来就在那个天竺人撒尿的那棵树的背后,竟然就隐藏着一个玄甲战骑,双方近在咫尺,那个天竺人竟然懵懂不觉。不久之后,天竺队伍已经去得远了。占金国暗自松了口气,当即传下号令,领着两千玄甲军离开了隐藏的地点,朝腾冲府东门奔去。此刻虽然是夜晚,然而天竺人正忙着转运粮草辎重,因此依旧城门大开,城门口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一支运送粮草的队伍正从东城门出来,押运官骂骂咧咧地说着话。他是在埋怨腾冲府的官员,怪他们将所有的马匹都给了运送‘天神之火’的运输队。就在这时,官员突然听见有闷雷之声传来,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这时月亮有已经躲入了云朵,夜空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官员皱起眉头,骂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打雷!希望不要下雨才好!”耳听见滚滚雷声越来越响,不由得更加的担心了,说道:“不好。有雷雨过来了。咱们运送的是粮草,要是被雨淋湿了可就不好了。”言念至此,当即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准备回城等雨过去之后再上路。这时,那滚雷之声更近了,令官员感到奇怪的是,竟然大地似乎都微微颤抖起来呢。官员突然心头一动,骂道:“妈的,老子还以为是雷雨,搞了半天是骑兵!也不知道是谁的骑兵,半夜三更的在这里狂奔!”他以为是己方从前线下来的一支骑兵部队。随即下令队伍继续前进。就在这时,只见无数的黑衣黑甲黑披风雄伟高大气势狰狞的战骑从黑暗中奔涌而出。城门外的天竺人骤然看见这样的景象,不由得一愣,都不禁想:我们有这个样子的骑兵吗?很快天竺人便知道了答案,只见那些凶悍的黑色战骑猛地冲入人群之中,挥刀乱砍,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声响成一片。天竺人大骇之下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惊叫着向城内倒奔:“敌人!敌人!……”杨再兴率领玄甲军撵着天竺人冲入城中,同时将火把扔在大道上那一辆辆装满了粮草的马车之上,烈火熊熊而起。玄甲军冲入城中,当即分成数队,朝城中几处囤粮地点冲去,路上见人就杀,天竺人见敌人来得突然又凶猛,又搞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敌人进入了城池,每每一遭遇玄甲军便一处击溃,狼奔豕突四面奔逃!城中惊呼声叫喊声响成一片,惊慌的情绪如同燎原的火焰一样迅速漫延开去!守将提着裤子奔出卧室,眼见多处屯粮点火焰张天,不由得惊骇异常。赶紧披上铠甲,率领亲兵奔出驻地朝最近的屯粮地点赶去。半路上遭遇一队黑色战骑的凶猛突击,顷刻之间,亲兵就被杀得人仰马翻。守将眼见对手凶悍无比如同恶魔,惶恐之下,也顾不上别的事情了,慌忙勒转马头逃命去了。几万天竺军被玄甲军杀得魂飞魄散四面奔逃,而各处囤粮地点则烈火熊熊,已然成燎原之势不可收拾了。……刹帝利半夜被惊醒,只见大将辛格尔一脸惶急地道:“大元帅,不好了,腾冲府遭到突袭,我们的粮草辎重损失惨重!”刹帝利大惊失色,霍然而起,瞪眼叫道:“你说什么?”辛格尔又重复了一遍。刹帝利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定了定神,没好气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敌军怎么就会突然出现在腾冲府?突袭腾冲府的是什么军队?”辛格尔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知道是一支黑色的骑兵。不过如今我们的敌人只有大理军和大明军,大理军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战力,因此一定是大明军。”刹帝利只感到难以置信,看向辛格尔,皱眉道:“这可能吗?腾冲府在西边那么远,大明军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纵横来去数百里?他们难道真是的恶鬼不成?”辛格尔道:“腾冲府传来的急报一定不会有假,至于具体的情况恐怕还得等进一步的情报。目前情报不足,凭空猜测是不准的。”刹帝利问道:“粮草辎重究竟损失多大?”辛格尔道:“报告上只说损失很大,具体情况如何,还不是很清楚。”刹帝利是忖片刻,道:“我想最多损失了一半的粮草辎重吧,对于我们的进攻计划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辛格尔点了点头。刹帝利看了辛格尔一眼,道:“进攻计划不变,另外派出一部分骑兵去加强补给线的警戒,不能再给敌人可乘之机了!”辛格尔躬身应诺。第二天一大早,刹帝利照常传达进攻号令,各军调动,大营里人头攒动,喧嚣鼎沸。然而就在这时,一骑传令快马却匆匆奔进了军营,直到大帐之前。马上骑士猛地勒住马,战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骑士不待战马完全停稳便翻身下马,奔到刹帝利面前,行了一礼,急声道:“大元帅,腾冲府急报!”随即取出一封书信,奔到刹帝利面前,双手呈上。刹帝利接着报告,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信纸看了起来。帐中众将都注视着刹帝利,看见他原本平静的面庞之上突然流露出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之色。众将都是心中一凛,谁不由得升起不好的感觉来。刹帝利放下书信,沉默片刻,抬起头来下令道:“传令下去,大军暂停进攻,等候命令。”众将十分不解,传令官已经应诺一声奔了下去。大将马图尔不解地问道:“大元帅,为什么停止进攻?”刹帝利皱眉道:“腾冲府遭到突袭,粮草辎重全部被毁了!”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其实刹帝利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他虽然已经接到过报告,可是还以为腾冲府的粮草最多也不过损失了一半而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腾冲府的粮草居然会全部被毁!刹帝利看向那个风尘仆仆的传令官,问道:“粮草真的全部被毁了?”那传令官一脸羞惭地点了点头,道:“敌军半夜突然出现,我军猝不及防,虽然全力抵挡,可是根本无法抵挡住!”说到这里,传令官的脸上流露出恐惧之色,“他们就好像是从摩诃地狱出来的恶鬼一样!浑身都裹在黑暗之中,凶悍无比,挡在他们面前的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尸体!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鲜血,耳边充斥着惨叫声,还有那可怕的马蹄声!他们不应该属于人间,他们应该都是被佛祖封印的恶魔!”众人听了传令官的叙述,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也不由得涌起恐惧的情绪来。刹帝利皱眉问道:“敌军出动了很多人马吗?”众人都注视着传令官。传令官流露出难堪之色,嗫嚅道:“只有,只有两三千敌骑……”众人一愣,随即又是震惊又是恼火,马图尔叫道:“我听错了吗?敌人只有两三千人?你们可有两三万守军啊,居然打不过对方两三千人!而且还让他们把粮草都给毁了!真是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其他大将也都是情绪激动叫骂不休的模样。此时此刻,众将对于粮草辎重被毁倒是不那么在乎了,却对友军居然被十分之一的敌人打败这件事难以接受,耿耿于怀。传令官面对众将的怒火,惶恐不已,有心为自己一方辩解,可是却不敢说话。好一阵子,大帐内才安静下来,然而众将依旧不时爆出一声怒骂,言语之恶毒,直可与中原的那些骂街的泼妇相提并论了。刹帝利阴沉着脸,对那传令官道:“我们是天神选定的种族,我们更是天神的战士!今天,你们居然被敌人打败了,而且败得如此难看,我怎能饶了你们!”传令官心头一凛,慌忙道:“大元帅,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将军大人都已经战死杀场了,弟兄们的损失也十分巨大啊!”众人一惊,现场变得鸦雀无声了。众人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们心里不愿相信传令官所言是真的,他们不愿相信天神的战士居然打不过敌人。他们宁可相信他们之前认为的那样,是己方守军疏忽大意,而敌人出其不意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即便是如此,十倍的兵力被敌人打败也是说不过去的,不过若这样解释的话,那便可以想当然的认为此战之败非战之罪,而是因为守将的疏忽大意造成的。可是传令官这么一说之后,这么一块遮羞布便也不存在了,众人心里窝火得不得了,恨不得那些丢人现眼的家伙都去死了才好。刹帝利阴沉着脸道:“败就败了,还为自己辩解做什么!”传令官低头应诺。刹帝利又道:“刚才的话不许说出去!你们要记住,这件事的真相是,敌人以数倍的兵力突袭我们,我军猝不及防,虽然奋勇做战,杀死对方大半,然而毕竟寡不敌众终于落败了!”众人互望了一眼,大将马图尔瞪起双目大声道:“对!就是这样的!敌军以数倍骑兵突袭我军,我军战力虽然远在敌军之上,可是寡不敌众又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因此最终还是战败了!”众将纷纷附和。一时之间,好像事情的真相就真的是那么回事了似的。辛格尔对刹帝利道:“大元帅,粮草全部被毁,此事非常严重,我们该如何应对?”现场安静了下来,人人流露出担忧之色。虽然腾冲府之战可以想当然的加以粉饰,不过损失的粮草却变不回来,这里人人都是沙场宿将,自然明白粮草辎重尽数被毁意味着什么。刹帝利皱眉问道:“军营之中还有多少粮草?”辛格尔道:“还有三天的粮草。”马图尔大声道:“大元帅,我们继续进攻吧!只要攻下龙尾关,这粮草问题也就解决了!”众将小声议论起来,有的貌似赞成,有的则貌似反对,刹帝利只感到进退维谷,一时之间也无法决断。看向辛格尔,问道:“你认为呢?”辛格尔皱眉道:“继续进攻的话,实在难以保证三天之内就能攻破龙尾关!如果不能如期破关,我军的处境可就不妙了!更可虑的是大明军的动向,他们既然突袭了我们粮草囤积基地,大军是不是已经在附近了?我认为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如果对方大军已经在附近了,我军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刹帝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我军粮草不足,只能暂时撤退!”众将虽然感到不甘心,可也觉得如今这种情况下留在龙尾关下确实有些不妙,还是暂时撤退保险一些。刹帝利抬头扫视了众将一眼,下令道:“传令各军,骑兵断后,大军向西撤退!”众将齐声应诺。龙尾关上,守军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大理军将士都显得有些惶恐不安的样子,经过了几天的恶战,大理将士的斗志已经降到了谷底,他们现在还没有逃走,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黄信将大理军将士的神情看在眼里,忧心忡忡,他怀疑敌军如果发起进攻的话,恐怕这些大理军的将士会立刻转身逃命。那时,就只能凭借麾下将士抵御敌军的进攻了。可是麾下将士人数不多,又都只是骑兵,擅长野战,打阵地战却非所长,面对天竺大军浪潮一般的攻势,恐怕很难抵挡得住!黄信感到,今天能否守住龙尾关不失都是个问题。然而就在黄信忧心忡忡的时候,却有瞭望兵指着城外叫喊道:“敌军撤退了!敌军撤退了!”喊声中流露出无比兴奋的味道来。黄信等人赶紧朝城外望去,果然看见敌军正在拔营往西边撤退。城墙上欢呼起来,黄信也是兴奋不已,暗道侥幸。定下神来,喃喃道:“一定是占金国得手了!”原来就在不久之前,杨鹏通过华胥得知了天竺人的粮草转运基地所在,便就此定下一个做战计划。这个作战计划的第一步便是突袭腾冲府,同时黄信率领一万战骑驰援龙尾关。突袭腾冲府是为了斩断天竺人的补给线,而驰援龙尾关则是为了防止天竺人先一步破关,若是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那么即便突破了腾冲府摧毁了天竺人的粮草辎重也没有多少意义了。如果这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那么便可以进行下一步了。突袭腾冲府也好,驰援龙尾关也罢,都不是目的,而是为了真正的做战计划而创造条件。天竺军因为粮草被毁,而被迫撤退了,径直朝腾冲府退去。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