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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城两道瓮城炸毁。
连带着内城的城门也没了。
硝烟冉冉升起,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军器局特制的炸药,杀伤力也不大。
主要是大批人拥塞在瓮城里,炸药爆炸时他们被通天火光吓到了,根本忘记了逃跑。
所以爆炸声很响,杀伤力不大。
很多人只是被炸残了,没有死。
涌进瓮城的也就两三千人,后面还有大部队,但都被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吓到了。
愣在原地,忘记了逃跑。
嘭!
直到城墙上传来火炮声。
挤在城墙底下的永谢步部的兵丁人仰马翻。
蜂拥似的往外跑。
因为巴郭死在了瓮城里,拥簇在巴郭旁边的是永谢步部权贵,都被炸死了。
导致永谢步部的兵丁无组织无纪律,如鸟兽般炸散。
无数兵丁被挤进了护城河里。
有的往炮口上撞,肢体飞在了天上。
“大帅,城墙要塌了,炮兵该不该撤下来!”传令兵来报。
于谦测算了下距离,若把大炮移到内城城墙上,距离不够,没法大规模进行杀伤。
偏偏城里只有两千余人,若都撒出去,鞑靼大营攻城的话,大宁城就一点防守都没了。
“不撤!”
于谦面露凶狠:“轰!给本帅轰!”
“顾荣,传本帅帅令,你带亲兵出去捕杀!”
“大帅,大帅安危谁来护卫?”顾荣是于谦的亲兵营指挥使。
“鞑靼鼠辈,自然不敢再攻城!”
于谦面露果决,战机稍纵即逝。
必须大规模杀伤鞑靼有生力量,才能震慑鞑靼大营。
为下一步计划奠定基础。
“标下遵令!”
顾荣跟随于谦十余年,他清楚于谦脾性,干脆领命而去。
“给本帅轰!城墙倒了,就把大炮撤下城墙,站在废墟上轰!”于谦目光阴沉。
他对战果并不满意。
若非于康坏事,现在应该整个鞑靼大营,匍匐在大宁城之下,哪里还需要派兵出去扩大战果。
这个时候,抱怨已经没用了。
那些撒出去的兵,他也联系不上,只能看胡豅和齐卓随机应变了,他只能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尽最大可能扩大战果。
鞑靼大营。
毛里孩看了眼大宁城外的硝烟隆起,扭头看了眼高台之下。
忽然一刀,戳在满都鲁的胸口上!
他平常吃肉的小刀,十分锋利,轻松破开铠甲,戳在了满都鲁的心口。
“你敢……”满都鲁瞪大眼眸,完没想到,毛里孩竟敢杀他。
刀子遇阻,没扎进去。
满都鲁穿了护心镜。
毛里孩担心被人看到异样,他赶紧搂住满都鲁,抽出刀子,又攮了进去!
“啊!”满都鲁惨叫。
但毛里孩捂上了他的嘴。
满都鲁被酒瑟掏空了身体,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他张开嘴,用最后的力气去咬毛里孩的手!
毛里孩使劲戳他。
强忍着手上的剧痛。
“大汗有令,军撤回漠北!”毛里孩扶住死了的满都鲁,假传军令。
那传令兵亲眼看见毛里孩杀死了满都鲁。
他傻在原地。
“去传令!”
毛里孩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只要你听本首领的话,本首领就让伱做万户!”
传令兵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去传令。
毛里孩扫视一圈,四周站着的满都鲁亲卫:“你们也是一样,都封万户!”
“若给这个死人卖命,本首领杀光你们部落!”
毛里孩十分凶厉,手上流着血。
那是他的血,手掌心一大块肉被满都鲁咬掉了。
这些亲卫都是太师癿加给满都鲁挑选的,对满都鲁的忠诚实在有限。
而且,蒙人只看重眼前的利益。
毫无忠诚可言。
都点了点头。
“照常戍卫!”毛里孩扶着满都鲁,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还要给满都鲁找一个合理的死亡原因。
然后扶持岱钦那个废物继任汗位。
他来做太师,操纵汗庭!
鞑靼各部都被冲天的火光吓坏了,再加上大宁城里的火炮轰炸。
鞑靼各部再无战心,都想快点逃离大宁这个鬼地方。
回家。
心里只剩下回家的念头。
但是,只有兵卒想跑,部落权贵还没捞足好东西呢,怎么舍得离开?
阿里玛和达拉特气汹汹而来,问问大汗,为什么要下退兵的命令?
达拉特是鄂尔多斯部首领。
鄂尔多斯部南迁后,一部分往河套方向流动,一部分投靠了鞑靼。
达拉特留在鞑靼,想在满都鲁汗手下做出一番功业来,然后将部族都整合起来,在漠南获封一块地盘放牧。
忽然,阿里玛拉住了达拉特。
“怕什么?大汗也得讲道理!”
达拉特是个莽夫,挥舞着拳头,呜呜渣渣。
阿里玛却指了指高台上:“不对劲,大汗什么时候和毛里孩这么亲近过?”
从地面往上看,满都鲁和毛里孩勾肩搭背,形态亲密。
这不符合常理。
满都鲁想吞并翁牛特部,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毛里孩对满都鲁十分不敬重,怎么可能勾肩搭背,这么亲密呢?
刚才满都鲁还下令,让各军退回漠北……
有鬼!
阿里玛脸色狂变:“快,回去保住部族!”
若这道命令是毛里孩下达的。
根本就不是回漠北!
准确的说是毛里孩带着鞑靼各部兵丁回漠北,跟他们这些部族首领没毛关系。
说白了,就是杀光权贵,吞并部族!
毛里孩放出回漠北的消息,让兵卒去准备,然后关闭大营,派人将各部落权贵给杀光!
达拉特满脸懵。
被阿里玛强拽着走,跑到本部落营盘时,就听见了厮杀声。
坏了!
阿里玛经历过瓦剌汗庭的裂变,对篡位夺权有着天然嗅觉。
毛里孩早有准备,他早就想杀死满都鲁了!
已经开始动手夺权部族了。
达拉特则懵了。
阿里玛迅速做出决断,去找怯薛军,能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人!
毛里孩早有预谋,他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带着部民跑。
那些所谓的贵族权贵,该死的就死吧。
哼,这些该死的绊脚石,没了他们,反而有利于阿里玛彻底掌控部落!
阿里玛由怯薛军护着,跑到军营,想带着部民逃命。
可是。
蒙人部落是原始模式,部民只认上面的百户,百户认千户,千户认万户,万户才听从首领的命令。
阿里玛说了一堆,那些兵卒当屁听。
甚至还充满戒备。
以为首领会把他们卖去别的部落当奴隶。
完了!
阿里玛知道,大势已去。
他只能带着自己的怯薛军往外逃。
阿苏特部只带来一万七千兵,他的怯薛军有四千人,匆匆忙忙收拢了两千多人,就往大营外冲。
他担心跑晚了,也会被毛里孩一刀宰了。
他自己逃了。
达拉特却在各部呼喊,说毛里孩谋杀满都鲁,号召大家讨伐毛里孩。
喊着喊着,趁乱时,他带着怯薛军跑了。
却让鞑靼大营混乱起来。
那些心中愤懑的兵卒,开始发泄不满,砍杀权贵,掠取浮财,然后四处放火。
整个鞑靼大营都乱了。
于谦站在高台上,却看见鞑靼大营火光四起。
“这是?”
于谦都懵了。
以他的实力,吃下永谢步部两万兵都困难,也就吃下五六千人,再招降一点,是极限了。
若是鞑靼这个时候挥军入城,可能大宁城都得丢。
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于谦也是有苦难言。
可谁能想到,鞑靼大营乱了起来。
天降机遇。
“可惜呀!”
于谦一锤栏杆,满脸惋惜:“若是城中有一万兵,本帅就能吃下鞑靼大营!”
“奈何没有兵啊!”
“都派出去了!”
于谦十分后悔:“天赐良机啊,眼睁睁看着流失掉了!”
“大帅,会不会是诈?”站在一旁的吴遵问。
吴遵是景泰二年进士,被皇帝派来随军。
因为是文人,于谦命他参赞军事,就是当参谋。
“不会!”
于谦斩钉截铁:“鞑靼没必要耍诈,咱们和鞑靼就是在打明牌。”
“咱们有多少兵力,他们心中有数。”
“所以满都鲁早就断定,大宁城一定是空城。”
“只要他们来攻,城池也就入手了。”
“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看着于谦的脸色。
吴遵就明白了。
城中还有于谦的后手!
他想效仿宣镇事,烈火焚城,用一座大宁城,换鞑靼十几万精兵!
而他自己,也会命陨城中!
这才是于谦的最终计划。
难怪于谦把人都派出去了,他是想抱着大宁城,和鞑靼玉石俱焚。
“大帅,看!”吴遵指着南方。
只见浓烟滚滚,一支军队斜插进入鞑靼大营。
军号是“于”!
于康!
于康率领团营杀进了鞑靼大营。
毛里孩正在收拢军力。
鞑靼的营盘很大很大,十几里是营盘,遍地是兵。
所有兵卒纵火,及时灭火便是,无伤大雅。
为了篡权夺位,这点损失算什么。
毛里孩把五万精兵撒出去,让他们镇压各部落,收了各部落的兵器,杀光权贵。
正在做的时候,一支七千多人军队冲入鞑靼大营。
大营没兵守卫。
于康顺利冲进大营。
“点火!烧!把大营烧了!”
于康嘶吼。
他不杀人,就是烧营。
让鞑靼自己乱去。
七千多人散开烧营,登时鞑靼大营一片大乱。
“还算聪明!”
于谦在城池上眺望:“传令顾荣,不要杀了,以招降为主!”
倘若于康冲进去杀人。
十余万兵,你拿七千人怎么杀?
干脆就烧营,烧了就跑。
让鞑靼自己乱去,这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有十万大军,我就能将鞑靼精兵都留在大宁啊!”
于谦看向南方,仿佛还有一支有生力量,他不知道该不该投入战场。
而在大营火光四起时,又有一支军队从后面楔入。
是胡豅!
于谦脸上露出笑容:“传来各墩台,封锁长城沿线,不许鞑靼散兵越境!”
这些冲散的兵丁,就留在中原吧!
最后的底牌,是不是也该动了?
鞑靼大营。
毛里孩闻听被踹营,脸上露出不屑:“乌尼,你带人去把人堵在营门口!”
“族长,那火铳能不能多分几支?”
叫乌尼的壮汉,是草原上的勇士,以前他也喜欢用弯刀,但见识过这种新火铳的威力后,他爱上了用铳。
虽然一铳没打过,但就是喜欢这玩意。
“给你两千支,省着点用!”毛里孩把各部落的火铳都收起来,总共得到五千支左右。
其他的都被带跑了,毕竟这些火铳优先配给亲兵,像阿里玛、达拉特等都带着亲兵跑了。
自然没缴获多少。
“得令!”
叫乌尼的壮汉骑上了马,带着人去堵于康。
“特木尔,你带着人去堵后面,也给你两千火铳!”毛里孩十分大方。
虽然这几个人曾经背叛他,倒向了满都鲁。
但现在他杀了满都鲁。
必须拉拢这些人为己用,他现在需要乌尼、特木尔等将领为他卖命,只能既往不咎。
否则,连自己的部族都不信任他,他能用什么办法,说服其他部民听他的呢?
翁牛特部的家不好当。
乌尼和特木尔各领一万人出兵。
“岱钦,本首领这么安排有没有问题?”毛里孩冷幽幽地看着岱钦。
岱钦脖颈子发凉。
早知道满都鲁会死,他哪敢得罪毛里孩啊。
毛里孩是鞑靼最强三部之一。
他之前还幻想着父亲满都鲁收服毛里孩,他请父亲将翁牛特部封给他呢。
现在,他瑟瑟发抖,盼望毛里孩别杀他。
“太师说的都对!”岱钦瑟瑟发抖。
毛里孩也是太师呢!
鞑靼太师太不值钱了,实力强的都是太师。
“哈哈哈!”
毛里孩盯着他,忽然大笑,充满得意。
看岱钦听话的样子,就把他扶上汗位,让他乖乖当个吉祥物。
哪天岱钦不听话了,也给他灌药,让他失去生育能力,也给他抱养个野种给他当儿子。
满都鲁走过的路,也让岱钦走一遍。
毛里孩根本不把于康、胡豅放在眼里。
不算其他部族的五万多兵,就说他翁牛特部就有五万精兵,会怕汉人踹营?
来了,那也是送死的!
胡豅风餐露宿,他引以为傲的面容,在此刻十分邋遢,唯独眼睛黑亮黑亮的。
本来他扎在鞑靼大营后面的山包上潜伏。
这山包连着长城,他藏在上面,日夜观察着鞑靼大营,并在夜间派出探马搜集消息。
今天酉时,鞑靼大营忽然火光大作。
他隐隐猜测,是明军踹营。
他派出探马去探,探马一路上畅通无阻,因为鞑靼兵缩回大营,收回所有探马。
得到消息,鞑靼大营内乱。
胡豅当机立断,不再守株待兔,而是主动出击。
果断踹营。
他也在赌,如果鞑靼是做戏,那么他这支后军必然军覆没。
为了安起见,他切断了和大宁城的联络,所以也不知道大宁城如何部署的,一切靠赌。
踹开大营,他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鞑靼内乱。
正好火中取栗。
他命人去打开粮仓、仓库、马场,再把鞑靼女眷拉出来,释放鞑靼兵的兽鱼。
干脆分成三个大队,分别袭营。
胡豅亲自带一路,目标是翁牛特部的仓库。
结果,策马刚跑没多远,迎面撞上特木尔大军。
特木尔是毛里孩的统兵大将。
手下都是精骑。
看到胡豅,先送上一阵箭雨,也不管在附近的蒙人,无差别攻杀。
蒙人只在乎自己的部族损失,其他人的一概不问。
“举盾!”
胡豅带来的都是火铳手。
盾牌手举盾,火铳手检查弹药。
箭矢挂在盾牌上。
特木尔一看火铳就生气。
这些明人娘们唧唧的,就知道取巧用火器。
有本事像个勇士一样厮杀一通啊!
草原部族没少吃火铳的亏。
“儿郎们,咱们也上火铳!”
特木尔是个莽夫,生气之下,把毛里孩的嘱咐抛之脑后了,直接上火铳兵。
铳对铳。
骑兵散开,因为在大营里,骑兵跑不起来。
但也说明蒙人骑术之高超,在狭小的大营里,照样令行禁止,把空地让出来。
火铳兵提前。
鞑靼火铳兵没经过训练,因为琉璃铅子珍贵,只试了一次枪,就发给部民了。
但为了接收新铳,满都鲁特意让兵卒练铳,拿着老掉牙的火铳练。
此刻,火铳兵像模像样的架起铳。
看见鞑靼火铳兵,胡豅顿时忍俊不禁:“撤盾,往前推。”
“指挥使,再往前就进入火铳攻击范围了!”京营都督牛珍拱手问。
于谦带出来的京营,官级很杂乱。
胡豅只是指挥使,位却在都督之上,牛珍是都督,却要听胡豅的命令。
盖因胡豅持天子剑,位卑言高。
“往前推!”胡豅语气坚定。
牛珍想劝,但这是战时,他必须服从命令。
朝着传令兵大吼:“往前推战线!把盾牌撤了!盾牌手在前,随时举盾,长枪手压后,火铳兵在最后!”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