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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捏咱两个。”
“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似活脱,捏的来同床上歇卧。”
“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
李惜儿嘴角含血,声音沙哑至极,若不细听,都听不清她在唱戏。
这是时下流行的《锁南枝》,唱起来婉转动听,但从他们姐弟三人口中传出来,比拉锯声还难听。
“李妃娘娘,皇爷没让您停下,继续唱。”一个中年太监阴阳怪气地道。
“咬人的疯狗,滚开!”
李惜儿声音极致沙哑,一说话嘴里便咳血,冲那太监恶狠狠道:“往日~本宫得陛下宠爱时,你们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现在居然敢嘲笑本宫?等本宫重获陛下宠爱,看本宫怎么剥了你的皮!”
她自小在青楼长大,什么场面没见过,平时也就在朱祁钰面前装小可爱,也就朱祁钰信了,真让她骂人,她能骂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娘娘息怒,奴婢胆子小。”
“奴婢知道您宫里的规矩,说错话就要掌嘴,有个宫女儿偷懒睡过头了,被您丢进湖里溺死了。”
“您宫里是最难当差的,奴婢都清楚,奴婢可不敢得罪了您。”中年太监许感阴阳怪气地说道。
“知道你还敢苛责本宫?”
李惜儿怒瞪他,一边说话一边咳血:“不知死活的阉狗,落在本宫手里,本宫拔了你的毛!”
许感打了个哆嗦,却怪笑道:“这是皇爷说的,奴婢可不敢徇私,您还是继续唱吧,若皇爷看见,该连带着奴婢一起责怪了呢!”
“你!”李惜儿死死瞪着他。
许感歪头看了眼孙震:“孙千户,唱呀,继续唱,皇爷没说停,你就不许停!”
孙震何曾受过这个苦,他是家里的小儿子,他长大时李惜儿已经发迹了,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不会唱曲儿。
可偏偏皇帝让他唱曲儿,嗓子都唱废了,还不许停下,他都没搞清楚,皇帝姐夫那么宠爱姐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这时,孙震远远看到御辇来了,他激动得落泪,救星来了,终于不用再唱歌了。
“皇帝姐夫!”孙震看见御辇,站起来高呼,声音十分沙哑难听。
太监许感想拉住他,却被孙震一脚踹开,奔向御辇:“皇帝姐夫,那个该死的阉竖欺负我!你帮我杀了他!”
朱祁钰正眉头紧锁,思考如何破局,忽然冒出这么个玩意儿,声音跟鬼嚎似的,吓了朱祁钰一跳:“姐夫?”
管皇帝叫姐夫?真把自己当国舅了?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没数吗?
“掌嘴!”
孙震懵了一下,以前他也这么叫皇帝的,皇帝还让他以后就这么叫!
可金忠用刀鞘狠狠抽他的嘴巴一下,孙震惨叫一声,下意识要躲,金忠却虎着脸:“皇爷的圣旨,你敢躲?”
孙震吓了一跳,眼泪涟涟:“姐夫……啊!”
金忠又狠狠一个刀鞘抽在他的嘴巴上:“你叫皇爷什么?再叫一遍,让奴婢听听?”
啪!
没等孙震开口,金忠反手刀鞘抽在他的脸上,牙齿被打落几颗,孙震捂着脸哭嚎:“不,不叫了,不叫了……”
“哼,皇爷乃天下共主,是你个土昌之弟配叫姐夫的吗?闭上嘴!跪好了!”
金忠冷冷看向许感,呵斥道:“连几个人都看不住,废物!”
许感不断磕头请罪。
朱祁钰摆摆手:“起来吧,你跟朕是患难之交,你用生命保护过朕,朕铭记在心。”
“皇爷提拔奴婢,对奴婢恩同再造,奴婢愿意为皇爷赴汤蹈火,奴婢贱躯,不敢劳皇爷牢记!”许感感动得流泪。
“掌他的嘴,你亲自执行。”
朱祁钰瞥了眼孙震:“你嘴里的阉竖,却救了朕的命。你家倒是处处承朕的恩惠,却吃里扒外!谋害于朕!掌嘴!不许停!”
“奴婢遵旨!”许感大受感动,皇爷在帮太监说话。
听见朱祁钰的话,李惜儿浑身一抖,李谙则傻傻地看着皇帝,不明白皇帝这话什么意思?
“朕让你们停了吗?继续唱!”朱祁钰瞥了眼李惜儿,没工夫处理他们。
“陛下就真的厌弃臣妾了吗?”李惜儿声音沙哑低沉,仿佛充满怨怼。
朱祁钰瞥了她一眼,金忠过去一个耳光甩过去:“皇爷的圣旨,还不遵循?”
“你……”
啪!
李惜儿刚开口,金忠便一个耳光落下,李惜儿泫然欲泣,咬牙唱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
朱祁钰毫不在意,问金忠:“诏刘敬入宫了吗?”
“奴婢还未传旨。”金忠躬身道。
“宣,诏进宫里,和她对质,朕倒要看看,她是忠是奸。”朱祁钰故意提高声线。
估计不消片刻,他这番话就会传遍内宫。
他在用李惜儿钓鱼,看能钓出谁来。
进入乾清宫正殿,他要召见沈淮、李瑾、陈韶三人,好好考校一番。
……
永寿宫里,端上来一屉包子。
孙太后皱眉,用绣帕捂住口鼻:“小厨房做的?哀家何时要吃这种东西了?端走,罚那厨子一个月俸禄!端走!”
“是,是尚食局送来的。”叶尚宫低声道。
孙太后用绣帕垫着手,翻了翻包子:“是那个废人叫人送来的吧?”
“是,圣母。”
“哼,他也想不出别的花样来了,内帑被盗了,他还剩下多少本事?哀家听说了,今天早晨他向大臣们服软了,哀家早就说过,他是个废人,强硬不起来的!”
孙太后咯咯而笑,捏起一个包子,放在阳光下看呀看,仿佛在观摩一件艺术品。
“说吧,里面是什么馅儿的?猪肉的?狗肉的?”
“恶心哀家?哈!”
“哀家是苦出身,从小就吃过猪肉,这些年过惯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反倒有点怀念猪肉味道了。”
“先帝在时最讨厌猪肉,嫌弃猪脏,想来那个废人就是用这肉,来恶心哀家的。”
“就算他逼哀家吃下去,哀家也不会在乎的,猪肉而已,呵!”
孙太后满脸不屑:“废人就是废人,想出的办法也这么蠢笨,和他的老娘一样,都是蠢笨之人,如何斗得过哀家?哈哈!”
说着,她还真将包子放进嘴里。
“圣母不要!”
叶尚宫冲过去打掉包子,满脸惊恐道:“这,这包子好、好、好像是人輮的……”
吧嗒!
包子从孙太后的指尖掉在了地上,她脸色骤变,万分惊悚:“人,人輮?”
“奴婢也是听说的,尚食局那边说,今早锦衣卫送过来的肉馅儿,御厨查看了,感觉不像是常用的肉类。而且奴婢听说陛下昨天大发雷霆,把吴通家剁成肉馅……所,所以推测这肉,是人輮的!”
呕!
孙太后猛地弯腰呕吐,整张脸写满了惊恐:“他,他怎么能这样?把人輮包子送给哀家来吃?”
“古往今来,有如此暴戾的皇帝吗?桀纣隋炀,高洋刘继兴,和他比起来,都无比善良,都是贤君明君!”
“他怎能如此残忍?杀人剁馅,给他嫡母吃!”
孙太后越骂,吐得越凶。
想到方才她还拿着包子观赏,差点放进了嘴里,登时胃里沸腾,再也忍耐不住,稀里哗啦。
“他怎敢如此对待哀家!他怎敢啊!啊啊啊啊!”
孙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端走!端走!不要让哀家看见!”
看着那一盆肉包子,叶尚宫也不寒而栗。
发泄了很久,孙太后终于不骂了,她瘫软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一片,难受至极:“他,他还把包子送去哪了?”
叶尚宫不敢说。
“说!”孙太后怒吼。
“好像是送去南宫了……”
噗通!
孙太后一翻身,从床上掉下来,却顾不得疼痛:“快,快告诉皇儿,不能吃啊!不能吃啊!啊啊啊!那个废人好毒的心肠啊!啊啊啊!”
……
乾清宫中。
朱祁钰与李瑾三人畅谈,聊着聊着,腹中饥饿,他让尚食局准备了酒宴,赐宴给三人,足见恩重。
席间,金忠低声来报:“皇爷,宁远伯求见。”
朱祁钰一愣,宁远伯是他新封的范广,他自己都忘了,便道:“让他在偏厅候着,稍后朕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