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皱眉,皇帝在歪楼,这是诡辩之法。
刚要反驳,孙太后却拼命给他使眼色,若较起真儿来,天都亮了也办不成大事。如今朱祁钰势单力孤,正是做大事的好时机,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皇帝倒有诡辩之才。”
襄王冷笑:“孤是你亲叔叔,说的是天家亲情……”
他话没说完,就被朱祁钰打断:“皇叔,这是大朝会,不是叙论亲情之地!皇叔数落朕之罪无数条,骂朕是桀纣之君,出于敬爱皇叔,朕一言不发,但现在,朕也有一言请问皇叔?”
“说!”襄王神情怡然。
“朕是天子,还是皇叔是天子?”朱祁钰冷幽幽地看着他,真给你脸了,忘了什么身份了!
襄王察觉不妙:“皇帝自是天子。”
“那皇叔是什么?”
朱祁钰自问自答:“是藩王!”
“藩王跑到大朝会上,管天子叫皇帝,自称孤!”
“怎么?皇叔要当皇帝老子吗?”
“句句骂朕是暴君!”
“什么时候,藩王也能参政了?哪条律法写了?”
“你是当腻了藩王,想当皇帝了是不是?还是想学汉王朱高煦,造朕这个侄子的反!”
“还有!”
“自太祖起,明文律法写的清清楚楚: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襄王!”
“你拿的是谁的诏书!居然未经朕批,私自离开封地,潜藏入京!行迹鬼祟,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是当皇帝来了吗?”
句句杀人,字字诛心!
襄王脸色狂变,一阵气苦,暗骂自己嘴巴欠儿,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废立皇帝即可。
“朕以为,襄王是三辞皇帝位的贤王,乃宗室之长,朕之亲叔,是以处处忍让,以天子之尊称你为叔,低三下四,受尽屈辱。”
“却不想贤王不过是你伪装出来的!实则窝藏私心,试图染指皇帝位!”
“襄王果真心机阴沉啊,皇祖母被你蒙蔽,皇太后被你欺骗,连朕也视你为长辈,却不想你才是真的豺狼啊!”
“天下人都被你骗了!你根本不是贤王,而是豺狼!”
“你不该被封为襄王,而是该封你为狼王!”
“汉王朱高煦,远不如你!”
襄王脸色大变,想要开口解释,关键朱祁钰太狠了,把他比作汉王朱高煦,他三辞帝位的美名就毁了,朱祁钰是要破了他的金身啊!其心之毒,无人可及!
“闭嘴!”
“如此狼子野心之叔,也配朕叫你为叔?”
“朕不想和豺狼说话!”
朱祁钰厉喝:“王文!你来告诉他!藩王无诏离开封地,是什么罪?”
王文人还跪着,只能拱手行礼:“回陛下,藩王无诏离开封地,轻则重责,重则贬为庶人。”
襄王脸色急变,方才威风凛凛的气势,荡然无存,像个小丑一样向孙太后求助。
“王太保,此乃天家私事,不可拿朝堂之法生搬硬套。”孙太后苦笑着帮襄王圆场,心里却发了疯。
多好的机会啊,戏都演到这个地步了,就差一哆嗦,你却中了朱祁钰的圈套,真是蠢材!不是你三辞帝位,而是你太蠢,当不了这个皇帝!废物!
“哈哈哈!”
“原来不止藩王参政。”
“皇太后也不甘寂寞,在大朝会上和阁臣交锋,视朕这个皇帝于无物!视祖宗礼法于无物!视朕这大明于无物!”
“王文!你博学多才,告诉朕,妇寺干政是什么罪?”
朱祁钰怪笑。
王文不是内阁首辅,本来轮不到他说话,但陈循装死去了,高谷被剖了心,他就是最大的了,自然能帮着朱祁钰说话。
“太祖明文诏书,妇寺干政,轻则打入冷宫,重则处死!”王文冷幽幽道。
孙太后却泰然自若,她是皇帝嫡母,子杀母,什么后果,朱祁钰不会不明白,吓唬人罢了。
“唉!”
朱祁钰一改常态,喟然长叹:“朕之嫡母仁慈,愿为朕杀兄,乃女中典范,起居郎,写上皇太后做的好事。”
孙太后终于变色了,皇帝是让她遗臭万年啊!
“嫡母仁慈,兄长宽厚,叔父关心,朕生活在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啊。”
“朕身为天下人的君父,家人触犯律法只能徇私,因朕的家人太爱朕了。”
“什么祖宗之法,什么金条玉律,都不重要,还是朕的家人最重要。”
“罢了,不罚了。”
“朕累了,回宫了。”
朱祁钰垂头丧气,说完这些,又补一句:“起居郎,把朕今日所说所为,一字不落的写下来,朕的实录里,一个字都不能少!”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森然。
杀人诛心,不过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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