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琳将心比心,把白明简和阿措当做和自己一样的官家子弟,跑到获鹿城偷玩,最终被逮到了。如今回想起他在酒楼上,情真意切地答应他们三个愿望,喉咙里像咽了苍蝇一般难受。
他想到这儿竟真的呕了,他也不管元贞贞听不听得懂,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过了年就去上岳麓书院!”等他再在岳麓书院见着“白家兄弟”之时,他要他们十倍偿还。
元贞贞胡搅蛮缠了许久,也不见杨琳搭话,心想这人真的跟丢了,表哥不敢应她。她心中感伤,又一次从车窗中探出头来,直到城墙在视线里渐渐消失。
“啊!”杨琳在马上无处宣泄,大吼大嚷。
元府外院,仆妇抱着崭新的被褥进来。领头的管事向朱平治请安,笑道:“老爷夫人设下家宴,请您几位一会儿过去花厅吃酒。”
白明简沐浴之后换了件大绒茧绸袍,站在屋子里光彩照人。朱平治心中喝了声彩,在洛阳子弟中也少见这般清秀人物。然而……他又叹了口气,这表弟的面上表情仍是淡淡的,口气也客气生疏的很,他腔子里寻见亲人的热血凉了半截。
他嘀咕着:这算什么,找见了还是他们错了不成。
他和柳杉冒着风雪天在柔玄镇的残瓦断梁中寻的那般辛苦,心中不免有了些气恼。
本想问问白明简为何元大人这般看重他,这会儿也不想问了。
柳杉在庭院里刚刚打完一套长拳,正在收势,远远看着白明简的小婢女捂着脖子走进来。
她换上了元家婢女的水红绫子袄,梳着双丫髻,那半边脸的泥灰也洗干净了。
他咳嗽了一声。
阿措本想装瞧不见的,这会只好上前行礼请安。“阿措见过柳爷!”
“婢女行礼不同,你手放错了。”他顿了顿,指着她作万福礼的双手。“左手置于右手之上。”
难道说粉莲一直以来教错了,她手忙脚乱地改过来,正要再躬身,他笑出声来。“不对,我忘了这是老黄历了,如今都是右手置于左手之上。”
这人在耍自己,阿措心想道。
“我从没见过女子打弹丸的,还打得如此不错。”柳杉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奴婢不知柳爷说什么。”她硬着头皮,装傻充楞。
柳杉在前,她小步地跟在后边,随他进去了屋子。白明简腾的从桌子前站了起来,朱平治更怒,他掏心掏肺说了半天,竟比不得一个女奴给的反应多,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少爷,老人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你这换了衣服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阿措边说话边捂着紫红印子的脖子,脖子上涂了厚厚一层药油。元大人如他所说的上心,一进元府就找郎中过来给她医治了。
柳杉嗬嗬笑了一声,悄悄在她耳边留下一句。“你太不经心,对着主子忘行礼了。”他也出去了。
阿措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完没反应过来。
门口的珠帘子摇动不止,她慢慢才琢磨出点味道来,这位柳爷三番五次,难不成是在调戏她?
“我都忘了你穿女装的样子了。”白明简看着她道。
她没想他会说这个,应景地笑了一声,将裙子展开给他看。“真不习惯,元府的丫头们笑话我连头发都不会梳。”
白明简上前紧紧将她搂住,搂的大力极了,她像是被他死死地嵌进了身体,被勒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大概是要说洛阳亲友接他来了,富贵荣华唾手可得,从此以后他们不必再颠沛流离了。
是啊,终于苦尽甘来。
她的手轻轻拍着白明简的后背。
“阿措,我想我娘了。”他夺目而出的眼泪贴着阿措的脖颈滑落,滚烫极了。
……
他终于撑不住了。
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的……再然后,用她所能用的最大力气去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