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面对李义府的拜访,除了客气还是客气。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触碰过钱庄的话题,他想听我的见解,我也需要知道他的想法,可两人都不愿意将自己的观点先暴露给对方,于是就这么笑脸相迎,欢言相送,我甚至给李锅锅送过了木桥,并站了官道旁一直注视了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哈哈……开心很。终于可以笑了,一直想笑,憋着,估计李义府现在在马车里已经笑的颠三倒四。都实在人啊!
若存了是非观念来看,李义府这人实在不算个好的,而且他也知道我不会认为他是个好人,也从不认为我是个好相与的良善之辈。越笑的畅快心里越是提防的厉害,尤其我这种没有明显政治目的的人更让他头疼,敌我不明是个关键,这才是最致命的。
很佩服他,若抛却各自所站的立场,我和李义府绝对是知己。我不过是想想而已,可李义府甚至已经承认我俩是知己了,一样的假笑,一样的心口不一,空洞的言语间却能形成热烈的会谈氛围,英雄啊,惺惺相惜之情尽在胡言乱语中。
留名的清官也罢,重利的贪官也罢,皇家搞分化平衡也罢,只要有图必有短,相互纠缠的利益关系给李义府宽松的施展空间,他就是靠权衡错综复杂关系活着的人,他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站什么队伍,不会错。这就是才能,是比文韬武略更难掌握的一门高深技艺,我一辈子都达不到李义府的境界,绝大部分人没有这样的天赋。
“夫君要小心这个人。”自从老四失败的婚约事件后,颖一直对李义府耿耿于怀,加上外面对李锅锅不公正的评价。已经将李义府列为王家最不受欢迎的人名单。
“小心什么?”笑笑。颖地话是对的,放我给儿子也得说这话,可我有把握能和李义府友好相处下去。很奇怪的感觉,和刘仁轨一起就没和李义府那种共鸣,老刘拼命将自己遮掩起来,丑陋的内心被正义十足的外表包藏住,这就是大义凛然的真实注释。我甚至认为李义府更豪气些,至少笑起来显得很豪气。那么豪爽纯良的笑容能出现在狠辣阴毒的人脸上,这该是多么伟大地演技啊。“防备而已,知道他危险我才不会身陷险境。”
颖恍然一合掌,“对!您是说二女?”
“抽你啊,”这婆娘,怎么拿自家里人比划,二女就是再怎么都是个好姑娘。“下次不许。”
“夫君偏心了吧?”颖不在意的咯咯一笑,俯身坐了跟前。朝我身上戳了下,“您啊!”
“你担心了?”
颖看看我,没正面回答,“您说今年里可能南下巡视,这是好事。说明朝廷对夫君的厚望,妾身该高兴才是。可……”
“二女?”
“没您在,妾身降不住她。”颖有点担心,表情变的不自然起来。
“一天又打又骂的。昨还被你抓去抽了几鸡毛掸子,她怕你呢。”
颖摇摇头,“二女大了,鸡毛掸子妾身随时都能抽她,可只是抽抽而已,她心里清楚,妾身心里也清楚。以前抽完见人还躲躲闪闪的心虚,如今撅个屁股抽几下就没事人。该在外面兴风作浪的时候绝不会因为怕抽鸡毛掸子手软。您明白妾身意思不?”
“哦,这样啊。”笑了,站颖的位置担心是对地,二女这几年早就不是陪嫁丫头的想法。颖觉得二女如今已经有和她齐头并进的趋势,尤其王家外面的产业越来越大,二女水涨船高,权限越来越大,大到足以影响王家的兴衰。笑问“哪按照你地意思呢?”
“妾身也没有什么想法。还得您做主才是。”颖抱过一打账本翻开让我看。“如今胡先生的账目后面都有二女的戳子,也就是家里的进项都从二女一人手里过呢。”
正常。我就是这么打算地,胡账房的权限一直由二女监督,对这点我很放心。不是说是二女权利大,是我不愿意让胡账房过于膨胀而已。笑着指了指账本,“你也可以在后面加上自己的戳子嘛,管总帐的,谁敢和你叫阵?”
颖恨的朝我掐了两下,“怎么就没听懂妾身的意思呢。妾身是怕您不在家的时间二女干了不该干的事情连累了家里,她外面什么谋划您掌握,可您不在地时候谁来掌握?”
“你啊。哈哈……”颖的意思我明白很,这是让我起话头呢,说来说去,就是要二女什么事情都和她商量,没有她拍板就不生效,压住这一头就在没后顾之忧了。大笑,“家里我最放心你,外面我最放心二女,你俩要多商量。你不是一直等这话呢?”
“恩!”颖被我说的不好意思,狠狠点点头,大红个脸朝我身上撕扯,“女人家的心思,没您这么笑话人的。”
给颖禁锢住,安抚道“该放心的你放心,该操心的心,不让你委屈。这是俩婆娘,人家娶七、八个的还不活了?咱俩还有什么不好明说地,非得拐弯抹角。”
颖羞涩地看我一眼,难为情道“妾身存了私心,您别见怪。心里发乱,怕您走开了没依靠,说不上别的。”
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二女心里也有数,你不担心。”
二女什么想法我最清楚,丫头年龄大了,可心里话从来不瞒我,总是拉我去花园里偷偷讲述些邪恶地怪念头,她习惯跟前有我听她说话,享受无拘无束敞开心扉的感觉;我也很喜欢做听众,二女不罗嗦,根本学不会罗嗦,每句话都代表了心里真实的想法,直白的表达方式总能让人听的心惊肉跳。
今天下班时间没到,老四就风风火火的冲进澡堂,幸亏我衣裳才脱了一半。老四被吓坏了,俩人衣衫不整的争相出逃,仓促中对老四喊道“我跑,你留下!”俩人这情形一起跑出去简直就是自杀,索性没人看见,也许有一个……发誓下次不会这个时间再进澡堂,毒誓!
“笑!”揪了二女耳朵拽过来,太尴尬了。轮圆了朝臀上连续几下,“明知道今天回来早都不说进去看看,明显故意地!”
二女还笑,笑不停,一个打一个笑,吓的旺财对针鼻叫唤。没脸见人了,这事闹的,踢了针鼻几脚抓个点心撒火。“夫人呢?”
“去水渠上了,吩咐妾身招呼您用饭。”二女想把表情平和一下,可见我嚼点心的架势就忍俊不住,只好捂个脸不看我。
“用个屁饭,都不许吃!”说完自己忽然也乐了。和二女俩人面对面大笑,扶了墙朝地下出溜,指了二女鼻子笑骂“你这坏女子,坑人老四!”
说着整理下衣衫。朝二女脑门拍了拍,“出去走走,我这几天躲起来不见老四,下不为例!”
二女欢快的点点头,叫我少等片刻,手脚麻利的准备了点简易吃食拿篮子兜好,还不忘给针鼻、旺财也准备了一份,喜滋滋的和我出门。
才出炉的热点心。切好地腊羊肉,一只过油的葫芦鸡,荠菜蒸的小团子,用荷叶包裹的整整齐齐码在食盒里,出门二女就指了果树林立的土坡上野餐,旺财和针鼻撒欢的顺了二女的指向发射出去。
“前两天就那上面吃的,今换个地方。”喊了俩疯狗回来,思索个好地方吃晚饭。庄子上下就那么大。该去地地方都去了,很难啊。
二女左顾右盼的没个主意。俩狗已经等急了相互厮打起来,我扔个土疙瘩砸过去劝架,不经意顺了土疙瘩的方位望了眼,心里马上有了去处。“坟塬没去过,咋样?”
二女楞了下,紧跟了点头,挽住我胳膊朝王家祖坟方向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