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生命力旺盛的季节,一夜之间,香气各异的鲜花出现在院落、路边,田埂、丘陵甚至是房顶,将单调的翠绿底色刺绣的缤纷艳丽。晴空、暖阳、小桥,迎空飘漫的柳絮,淳朴憨实的农人,五彩多姿的春日画卷上,清秀的灞河水蜿蜒出入,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青草绿地上,婀娜垂柳下,和风抚面,漫步随行。头顶上,河畔树条欢叫的小雀,放眼处,广博田间随风而起的绿浪,身心消融在这美景之中,仿佛与周围的一切融合起来,还有身后默不作声的兰陵。
“不走了吗?”我停了脚步,席地坐在厚软的鲜草地上。
兰陵惬意的摇摇头,欢愉中,极少说话,语言交流在此刻是多余的。
关中八景之一,灞桥观柳。和兰陵赶过来时候,游客纷扰,为不露行迹,无奈之下,两人分开两岸,沿河而行五六里后,才有小桥得以会合,一前一后,一言不发,沿河观景,迤逦十数里,毫无倦意。
许久,“坐坐再走,”兰陵脱了鞋袜,白净的脚丫探进草里,“走了怕有二十里了吧?前面就浐河,过去,柳树就少了。”
躺下,感受草垫的柔软,双手垫在脑后,仰望晴空,“这地方好。”
“恩,”兰陵悄悄将脚塞我身下,让我感受她脚趾的灵动,“关键是……”
“没人。”
“呵呵……”兰陵折身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偷偷摸摸?”
“不是,是自私,私心作祟。”身旁一朵不知名的粉白小花开的灿烂,想伸手拽下给兰陵插在发髻上,却又缩回来。
“我来。”兰陵不犹豫。长长的枝干带了花朵拔下,把玩一阵,“花就是这么个东西,你不摘她下来,依旧要败,趁娇艳时候采才好。”最递我面前。闭了眼俯身过来,“插上。”
“这花就合你的模样长的,”帮她插饰好后。端详一阵。兰陵比以前漂亮了,或许和心情有关,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尤其你笑起来好看。”
“专门好看给你看的。”兰陵抱膝而坐,望了清澈地河水,“自私,就是你说的话,凡是能喘气的东西都自私。我也是。”扭头回来,问道“知道妾身刚刚想什么不?”
“若是这世上人都死光了。就剩咱俩,多好。猜对不?”我笑着在她脚上挠了下。刚在霸桥上,兰陵嫌人多,没个清净地方,说的气话。
“痒。”兰陵身子缩了缩。“刚刚是生气,这会真没人了,反而觉得正该如此。”说着揪了几叶嫩草下来缠绕在指头上,“若真的那样。活起来就松快多了,花露水啊,诗词歌赋啊,盖世武功啊,再就用不着了。”
“哦,对了。”我支起身子,感叹道“一提了诗,如此美景。不由诗兴大发,要不要我给你来一首?”
“省省。”兰陵笑着扔了手里的草叶,“喻景喻意的东西而已。眼前的景致,看在眼里,映在心里,才是真意境。此情此景,再好地诗作拿出来都是添乱,尤其是你。诗画歌赋不合你的脾性。苯苯傻傻的才叫人喜欢。”
兰陵这话说我心里去了。默契,这才是真的默契。有这种贴心女人坐旁边,再什么雄心壮志都消磨掉了,人活着还求什么?舒坦,打开四肢,美美的哼哼几声,从里到外都渗透着喜悦,或者是幸福。
“看你美的。”兰陵被我的情绪感染,笑颜如鲜花绽放,“你一个人把满天下的福分都沾去了。有我陪了你身边,几世才能修来地福气。”
“可不是。”兰陵和我说话从来就是这么的直接,我俩之间早已不用拐弯抹角的去表达了。“有时候我也想,估计是行善积德多了才有这个造化。有几世的缘分,是好是坏?”
“还几世,”兰陵捧了脸颊笑着看我,“男人家说这个话,怪恶心的。一世还不够啊?婆婆妈妈地纠缠几辈子才是造孽,下辈子我是男的!逼了你家门口讨债。”
“哦,那应该。”起身歉疚的抚了抚她秀发,有些事情不由人,心里不愿意去想,可老是不经意的就浮出来。“造纸作坊是亏你不少钱,既然你觉得留到下辈子讨要更合适,那我也乐意拖欠地久点。”
“去,谁和你说造纸作坊的事。”兰陵嬉笑着推我一把,“我说说气话,也就心情好,应了景才说,你得意什么。”学了我的样子横着躺下,“有时候我也庆幸,好坏不论,能遇见你就是缘分。亏亏欠欠的事,彼此而已。井里面黑窟隆咚,就好奇,就往跟前站了看,看不清就下手下脚的探,掉下去我自找的,呵呵……”
“……”比喻不太好,听的我有点不自在,对掉井里的事情一直心有余悸,小时候去农田里抓蚂蚱,掉过一次不太深地枯井,害怕很。
“你怕井?”兰陵被我不经意流露的惧意逗笑了,“有意思,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好了,这么好景致多看两眼,少提井。”抬手指了指前方一片嫩绿的林子,“前面树林子还大,过去看看不?”
“不去,”兰陵摇摇头,“你指的地方是我另一个庄子,前多年贪图了景色买下来的,谁知道刚买了头一个月上就出了吴王那挡子事情,就再没心思过去,一直闲着,如今就交了别人打理。”
“富婆啊。”羡慕的咂咂嘴,如今我庄子上连盖个大点的院子都腾不出来地方,兰陵是有庄子去都不去,反差太大。“用不着,给我吧。”
“去,男人家,说这个话不嫌丢人么。你若真是身强力壮的在路边饿死,我包管一口粥都不施舍你。”兰陵扬脸看了看天空。“有时候也想,想你若是个穷光蛋是个什么样子,还能躺在这个地方发诗意吗?”
“这婆娘,话说地歹毒。这美地地方说这个话,煞风景。”我偶尔也有雅兴,田园山水间就变的高雅起来,“往后老了,找个小山窝子里。再不见人。养俩鱼,喂俩鸡,就这样磨到闭眼多好。”
“美死你,”兰陵拉过我手摇晃几下,“嘴上汗毛还没褪净,身后地事都打典好了,真当你是神仙了?人要是把什么都能打点安置好,活起来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