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学塾,两人散步闲聊。</p>
王守仁问:“想来先生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可有应对之策?”</p>
“没有!”李青摇头,“莫说是你了,便是当初那孔圣人不也未能免俗?”</p>
王守仁怔了怔,随即苦笑道,“我哪里比得上孔圣万一。此外,《心学》与儒学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孔圣的学说哪怕流传过程中有所遗失,甚至错误,可也不会偏离核心思想太多,可《心学》就不一样了。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其实,‘致良知’这三个字并非我最初所悟,而是在完善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心学》的弊端,加以修补完善,才有了‘致良知’,只是……”</p>
王守仁有些无奈,“终是事与愿违啊!”</p>
李青摸了摸鼻子,好奇道:“一直没问你,你是在怎样的境遇下,悟得《心学》的啊?”</p>
“这可就有的说了,当初我自觉到了瓶颈,无法再从书上进步,便携拙荆去了云贵游历,希冀通过走‘万里路’触类旁通……”</p>
王守仁细细讲述当初的经过……</p>
“精彩!”李青赞了句,问:“你最后那一汪雨水洼前看到什么?”</p>
“我!”</p>
“啊?”李青茫然,“这算什么?”</p>
王守仁呵呵笑道:“记得先生曾说过,人人皆可成圣,我在那一汪水洼中看到了圣人王守仁啊!”</p>
“调皮!”李青没好气道,“我读书少,你少云遮雾绕,把话说明白、透彻一些。”</p>
王守仁清了清嗓子,正经起来,道:“其实,在那之前我内心深处就拥有了它,只是始终未曾真正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直到那一日风雨交加,雷电轰鸣,看到水洼倒影中的自己,我才打开了它。”</p>
轻轻吁了口气,王守仁轻声说道:</p>
“事向外求,十年如一日,事向内求,日日如新生;观内心而本具自足,阅万物而虚怀若谷。内求诸己,不假外物;吾性自足,不假外求。”</p>
王守仁道:“不是我创造了它,它本就是它,它本就存在,我只是发现了它。庄子云,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天人合一,天人本就一体。知行合一,知行亦然。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在知中行,在行中知……,其实《心学》并不复杂。”</p>
王守仁微笑道:“先生是道家出身,当知天人合一的吧?”</p>
李青明悟,道:“心即理,心即天?”</p>
顿了下,“人外有天,天人合一,人亦是天,知行合一。”</p>
王守仁愣了下,随即轻笑道:“先生看待问题的角度一直是那般新奇,嗯……却不为错!”</p>
李青好奇道:“最终的落在何处?”</p>
“自然是落在‘它’上面。”</p>
李青蹙眉想了想,问:“它是……天人合一的一,知行合一的一,亦或说,道?”</p>
“嗯,它是一种深知,也是一种状态。”王守仁轻笑道,“当然了,这只是我对它的阐述,道学、儒学、佛学,亦有相关阐述,只不过,发现它的人不同,学说亦有不同,仅此而已。”</p>
李青愣怔少顷,失笑道:“你觉得哪家高明?”</p>
王守仁无奈:“先生你这不是给我挖坑嘛。”</p>
“这又没啥,反正那些前人都不在了,你还怕他们爬出棺材来打你一顿?”李青百无禁忌。</p>
王守仁却是有些招架不住。</p>
可越是这样,李青就越是起劲儿,怂恿道:“闲着也是闲着,说说呗,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你放心,不会让外人听了去。”</p>
“……你这么说,我咋还更担心了呢?”王守仁打趣。</p>
李青保证道:“这次是真的!”</p>
“这次……”</p>
“呃……”李青以怒掩羞,哼道,“咋,连我都不能说?”</p>
王守仁见扛不过去,只好道:“没法真正论高低,后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取得一些成就,如何能反过来在前人面前洋洋自得?既是学说,首要便是流传,从这方面来说,《心学》远比不上三家。”</p>
“懂了。”李青道,“就是《心学》最厉害,但很难真正有效传播,对吧?”</p>
王守仁:“……”</p>
干脆不理他了。</p>
“都这岁数了,咋还这么孩子气呢。”李青追上他,嘿嘿道,“你现在也好利索了,今儿得好好喝个痛快,女儿红准备好了吗?”</p>
王守仁失笑点头:“足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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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女儿红的滋味儿是真不错。</p>
文喝,武喝,咋喝咋好喝,咋喝都不够……</p>
也可能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饮酒畅聊,谈天说地,好不快哉。</p>
有李青这个‘解酒达人’,自不会让小云因喝酒损耗身体,连醉酒的难受都能给他抵消了,没有顾忌之下,自是痛快。</p>
人一喝了酒,话就多了,性情话亦然。</p>
强如当下已被人冠以‘阳明子’的王守仁也不例外。</p>
李青打趣他。“若是让你的那些粉丝瞧见,还不得人设崩塌?”</p>
王守仁却是不以为意。“道理是道理,人是人,不可混为一谈。”</p>
一边喝酒,一边说笑,非但喝不醉,且还越喝越清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