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乾清宫。</p>
朱厚熜倚在铺满貂绒的软椅上,面前紫铜火炉燃得正旺,烤红薯的香气萦绕鼻腔,他却没丁点食欲。</p>
李家下场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更让他没预料到的是,李家竟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p>
朱厚熜倍感头疼。</p>
首先我没惹你李家,其次,我对李家还额外施恩……</p>
拿钱不办事不说,还反过来跟我唱反调,真的是……欺人太甚!</p>
“嘶,嘶…,”黄锦忍着烫,拾起红薯左手倒右手,一边猛吹气,好一会儿,递上软糯的烤薯,“皇上,趁热。”</p>
朱厚熜正烦呢,见他腆着大脸拿红薯在眼前晃,火气一下上来了,吼道:“谁让你烤了,一屋子的味儿!!”</p>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p>
何况,这本就是大寒的天儿。</p>
黄锦很是受伤,默默收回烤薯,耷拉着大脑袋不再吭气。</p>
朱厚熜继续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李家的表态……</p>
以帝王之势强迫?</p>
不行!</p>
那一来,会威胁到自己的长生之路。</p>
妥协?</p>
亦不行!</p>
那样自己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p>
如若放弃,不仅再无翻身的可能,往后也没人再死忠了,懦弱的皇帝又有几分威严?</p>
唉,这李家也真是,好好做你们的生意不好吗?</p>
李信也是……你一南直隶水师镇抚使,大老远跑来京师蹚这浑水作甚?该不是年节将至,来京讨红包的吧?</p>
朱厚熜气愤无奈又无奈的想着……</p>
“欺朕太甚!”</p>
朱厚熜越想越怒,拳头猛地捶在软椅扶手上,继而……疼得表情狰狞。</p>
得亏貂绒是全包围的,不然这情绪激动下的一拳,手和椅子总得有一个出事儿。</p>
朱厚熜做了几个深呼吸,缓解着指关节的疼痛,思忖半晌,喊道:“来人!”</p>
殿角处的小太监脚步急促上前,拜道:“请皇上吩咐。”</p>
“宣李信进宫见朕。”</p>
“是!”</p>
朱厚熜吁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黄锦的异样,“干嘛呢?”</p>
“没……”</p>
黄锦闷闷摇头,表情失落。</p>
朱厚熜愣了下的,随即无奈苦笑,“行了,朕心情不好,不是冲你……去歇着去吧。”</p>
“是,那……烤薯还吃吗?”</p>
“……留下一块吧。”朱厚熜左手揉右手,表情略显无奈。</p>
连黄锦都有自己哄,可自己呢?</p>
整日糟心事就没断过!</p>
貌似让自己好过,会要他们命一样。</p>
“唉……真气人啊。”朱厚熜扶额……</p>
小半时辰后,李信随太监走进大殿。</p>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p>
“平身。”</p>
“谢皇上。”李信起身,“不知皇上有何吩咐?”</p>
“是有吩咐。”朱厚熜缓缓道,“爱卿之前说的倭寇侵扰之事,朕细细思量……认为是该打击一下小股倭寇的嚣张气焰,这件事朕交由你去做,莫让朕失望!”</p>
不待李信反应,朱厚熜继续道,“莫堕了你爷爷的威名!”</p>
“皇上……”</p>
“这是圣旨!”朱厚熜截断他,道:“你现在就去,年后开春务必痛击那些亡命之徒,扬我大明国威!”</p>
“……臣遵旨。”李信拱手称是,问,“敢问皇上,仗达到什么地步?”</p>
朱厚熜吸了口气,淡淡道:“芥藓之疾罢了,犯不着大动干戈,打疼了也就长记性了……”</p>
顿了下,“非是朕心慈手软,日本国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办法正常沟通!他们自相残杀正凶,咱们打上门去反倒不美,再者,日本国也有正常做生意的,且到底是大明的藩属国,打上门……影响不好!”</p>
“微臣明白。”</p>
“呵呵……明白就好!”朱厚熜笑笑道,“人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以朕看,这话换成爷爷英雄孙好汉亦是合理。”</p>
“皇上谬赞了。”</p>
朱厚熜自顾自道:“朕这两年拜读宪宗实录,宪宗……圣明啊!”</p>
李信:“?”</p>
好半晌,他才明悟那句“爷爷英雄孙好汉”的真正含义。</p>
敢情……是自夸啊!</p>
李信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憋了半天,道:“宪宗皇帝自然圣明。”</p>
“那爱卿以为,朕可否再现宪宗皇帝风采?”</p>
“……”</p>
这让李信怎么说?</p>
“皇上英明神武!”</p>
“呵呵……朕也这么觉得。”朱厚熜一点也不知道谦虚,自信道,“给朕时间,不用太久,只需十年,那时定然是一个极度鼎盛的大明。”</p>
顿了下,自信化作苦楚,叹道,“前提是朕这个皇帝得名副其实啊!”</p>
朱厚熜看向李信,道:“先帝是宪宗皇帝之孙,朕也是宪宗皇帝之孙,孝宗皇帝是宪宗皇帝亲子,朕之生父亦然。朕实在不明白,都是朱家儿孙,为什么非得改认皇考皇妣?我大明以孝治国,朕若为了皇位不认亲生父母……岂不有违孝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