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很轻松的进了宫,只是守门锦衣卫那惊诧的神色,以及“这么多年了,这李神医除了胡子长了些,竟没有丝毫变化,真是怪哉……”的嘟哝声,又让他步伐沉重。
是挺久了啊……
李青幽幽叹了口气,他明白,这李神医的身份也用不了多久了。
长乐宫,殿前。
朱厚照袖子挽着,小脸红扑扑的满是汗,还是小小一只,却十分活泼好动,比他小脚丫大几号的蹴球,愣是被他完全拿捏,那运球姿态……竟有一丝老练意味。
李青一进来,看到这副场面,立时心中一惊:坏了,果然爱玩儿。
旋即,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才五岁大的孩子,哪能没点娱乐?
蹴鞠这种娱乐,对身体亦有一定好处,比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好多了。
“你是谁啊?”朱厚照停下来,操着幼稚的奶音,大眼睛满是新奇。
在爷爷这儿,他还是第一次见有胡子的人呢。
“李神医,还不快给太子殿下行礼?”引路的锦衣卫提醒,说着,抱拳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朱厚照老气横秋地点了下下巴,“你呢?”
李青笑笑,抱拳道:“草民也参见太子殿下。”
“嗯,免礼吧。”朱厚照不再搭理他,转而道,“张永,把球踢过来。”
那唤作张永的太监可不敢踢,忙弯腰捡起蹴球,小跑过来,恭恭敬敬放在朱厚照脚下,“太子殿下请。”
朱厚照得意一笑,又踢了起来。
李青请引路的锦衣卫去通禀,自己则是看起了朱厚照踢球。
不得不说,至少在小家伙儿这个岁数,如此水平属实难得,这要放在后世,妥妥的未来足球新星。
不多时,锦衣卫从殿中出来,一起来的还有朱见深本人。
只不过,如今的他,要用拐杖了。
“厚照,别贪玩儿了,快歇歇。”朱见深先是叫停了大孙子,这才端起太上皇的姿态,“是李神医啊,进来吧。”
朱厚照努了努嘴,有些不开心,却也不敢违背爷爷,歪头道,“张永,把蹴球收好。”
“是,太子爷。”张永应了声,抱起蹴球用袖子擦了擦,这才弯着腰退下。
李青又盯了朱厚照一眼,迈步上前,跟上朱见深。
然,刚走了两步,却又被小奶音叫停。
“喂,你懂不懂规矩?你要走在本太子后面。”小家伙儿似有些不满,却也不像是生气模样,更像是……捉弄。
朱见深脚步一顿,回头狠狠瞪了大孙一眼,“李神医是爷爷的医生,不可无礼。”
若非身体情况不允许,他都要一个箭步抱起大孙搂在怀里,毕竟……李青这厮,可不尊老爱幼。
不过,他这就有些冤枉李青了,他还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
小家伙有些不开心,赌气道:“爷爷,孙儿去找父皇了。”
“去吧去吧。”朱见深摆摆手,一副“你赶紧走,小心他揍你”的模样。
~
寝宫。
朱见深屏退奴婢,邀李青落座。
“走私商队的事解决了?”
“暂时解决了,不过,以后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就尚可未知了。”李青抿了口茶,道,“以后,我还会再去看看。”
朱见深轻轻点头,接着,叹道:“先生,我这身体快不行了啊!”
李青默了下,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你诊治的,不走了。”
“唉,你要是今年不走,我那小孙子兴许……”朱见深满脸落寞,旋即,又苦笑摇头,“唉,你也未必能救。”
李青微微一震,“二皇子……薨了?”
“是啊,得了急症……”朱见深幽幽吐出一口气,苦涩道,“晚上生的病,次日下午就没了。”
李青一时无言,良久,道了句:“节哀。”
朱见深又是一叹,抿了口茶,稳定了下情绪,这才道: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我都回来了,你且死不了呢,用不着这么急着交代遗言。”李青说。
朱见深挤出一个笑,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再说,你又不是神仙……总之,你可不能食言。”
李青点头。
“把手给我。”
许久,
李青收回手,眉头却仍是皱着,道:“先针灸吧。”
“嗯。”朱见深解下衣衫,到床上趴下,习惯性地用下巴枕着胳膊,自顾自的说,“别说,真到了这时候,还真有些不舍呢。”
李青持银针刺入穴位,轻轻捻动,“是不舍大孙子吧?”
“嗯…,多可爱啊,真想再多陪陪他。”朱见深有些遗憾,“先生,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啊?”
“我不知道。”
“估摸个大概呗。”
“我不知道!!”
“……”
沉默了会儿,李青收起情绪,道:“小太子如何?”
“你说我大孙?”朱见深脸上带着得意,骄傲,呵呵笑道,“比他爹聪明、果敢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