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猜测跟真实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
朱婉清本来还对皇帝大哥有怨气,觉得他没照顾好爹爹,如今见他如此模样,再生不出责怪的念头。
她强挤出一个笑,“请进。”
“嗯。”朱见深迈步进了院子。
侍卫统领伸着脖子向里张望,却见大门毫不留情地闭合,他连忙缩回脖子,差点儿没被夹着脑袋。
“李青带你来的?”
“嗯。”朱婉清点头,“李叔就在客堂呢。”
“你来了也好。”朱见深叹了口气,快步往客堂走去……
“李青,你这厮都能不声不响地摸进皇宫了?”
李青眼皮不抬,转而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细节?”
这是细节吗,你入皇宫大内如履平地,朕还能睡得着觉?朱见深哼了哼,但也没在这事儿上掰扯。
“你带朕的妹子过来,是为让她进宫陪太上皇?”
“不错,”李青点头,“你父皇时日无多,你总不会拒绝吧?”
朱见深苦笑摇头:“这倒不会,只是,她要进宫,总得有个合适理由……”
“这我都给你想好了。”李青道:“我以神医身份进宫,给太上皇诊治,至于她……是我的徒弟。”
“你这医术……能行吗?”
瞧不起谁呢,当年我可是……李青终是没出言反驳,他医过的人不少,但真正医好的却是没有。
非他医术差劲,他能医病,却医不了命。
李青反问:“太医行吗?”
朱见深沉默。
少顷,他苦笑点头:“那就依你所言吧。”
朱见深头疼地捏了捏眉头,无力道:“先生你还真会给朕找难题,之前朕还说你是水师总兵李宏的亲兵,现在又……唉,朕先去对那些侍卫们吩咐一下,稍等。”
一刻钟后,朱见深去而复返,道:“好了,随朕进宫。”
…
长乐宫。
朱祁镇焦急的等待着,他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他只知道,今日会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来。
日上三竿,还是不见人来,他变得焦躁起来,嚷嚷着要出去看看。
奴婢们一阵头大,眼下虽还不是三九天,却也很冷了,就太上皇这身体,要是着了风寒……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却在此时,见皇上领着人来了,一众奴婢如见救星,忙把烫手山芋甩给他。
“皇上,太上皇要出去,这大冷的天儿……”
“都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要进来。”
“是。”奴婢们如蒙大赦,匆匆行了个礼,忙不迭去了。
朱祁镇不闹了,他眼睛一直盯着朱见深身后的朱婉清看,有喜悦,却也茫然。
他知道,他要等的人来了,可他记不起这人是谁了。
“爹爹…”朱婉清唤了声,眼泪夺眶而出,她哭着跑上前,理着爹爹凌乱的花白须发,“爹爹…我是婉清,您的女儿啊。”
“爹爹,您不认女儿了吗?”
“婉清…婉清……”朱祁镇喃喃,浑浊的眼睛闪过清明,继而,更浑浊了,“闺女,我的宝贝闺女来了,不哭…”
他颤抖地抬起手,帮女儿擦着眼泪,却浑然不觉自己老泪长流。
“啥时候来的啊?一路累坏了吧?饿不饿……”他辛勤地为女儿擦泪,却总也擦不干净,越擦越多……
李青侧过身,仰脸望梁顶。
朱见深亦是泪光莹然,无语凝噎。
“好闺女,不哭,不哭了哈~”
“爹爹,女儿不孝……”朱婉清泣声说,上气不接下气。
“这话怎么说的,我的婉清可孝顺了,乖,不哭了。”朱祁镇苍老的手抚着她的脸,她的眉,她的青丝,满脸的慈爱、宠溺,“不哭,不哭了。”
“嗯嗯……”朱婉清猛点头,凄然一笑,却也只坚持了片刻,涕泗纵横……
父女情深,令人动容。
对朱见深,朱祁镇不是个好父皇,可对朱婉清,朱祁镇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许久许久,朱婉清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却也能正常说话了。
“爹爹,李叔医术通神,他一定能医好您。”
“嗯,爹爹知道。”朱祁镇笑着点头,“所以啊,你可不能哭了,你这一哭,爹爹的心都揪着疼。”
“不哭,女儿不哭了。”朱婉清抬起衣袖抹了把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GóΠъoяG
“都成小花猫了。”朱祁镇给她擦着鼻涕眼泪,碎碎念着:“咋还跟小时候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小婉清怎么也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