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继续。

奥尔兜帽下的猩红火焰不断的跳跃着，它在思索刚才眼前这个少年说的一切，刚开始的剑拔弩张，后续秩序的调停

这个流程有些不对劲。

奥尔微微抬头看着洛青手旁消失的秩序神链，灵魂之火愈发汹涌了。

根据记载，圣徒的调停一般分为几个步骤。

第一直接跑你面前亮明身份，第二让你按照他们的思路来办事，听了那就万事大吉，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不听，那么后面就是叫人把不听话的给揍一顿，并找你拿他们的误工费，说是伱的挨打耽误了他们的时间，最后你还得以他们最开始说出的条件来做事。

这也没有劝说这一条啊，这个圣徒不对劲。

洛青并不着急，靠近到了亡灵法师二十米时站定，他轻轻一抛，恶灵之力带着金色契约缓慢悬浮在茫然的奥尔身前。

洛青的语气依旧温和“您可以看一下契约内容，这个契约是签订秩序的，只需要您确定，以现在秩序的恢复程度并不会有什么考验出现，奥尔先生可以百分百的成为秩序圣徒。”

奥尔摸索着死灵法杖，猩红的灵魂之火再次开始了剧烈的波动，但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了金灿灿的契约。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洛青有些疑惑的问“根据记载，契约的颜色代表了可相信的程度，而金色信誉最好，黄色是秩序圣徒才能用的颜色，而为什么刚才你的契约是橘色的？那似乎代表了随时在失约边缘。”

洛青脸上的温和一僵，不然他为啥突然就换契约？秩序是真的狗，连自己人都要标注一下，就那么大公无私么？

洛青想着这些事情，抬了抬手，毁灭之器出现在他旁边，默默的盯着奥尔。

还没等亡灵法师有什么动作，洛青淡淡的说道“这东西是我造的。”

奥尔

它的灵魂之火疯狂闪烁，从频率中能感受的出来它的不平静，毕竟被毁灭之器盯着，那可真没那么好受。

只不过还好的是，还没等它有过激的反应，洛青就让毁灭之器隐没进了虚空。

洛青有些无奈的摊手“这东西有那么一点点凶，所以秩序就给我降了点信誉，不过问题不大，说说你的选择吧。”

奥尔沉默着，它看了看眼前的金色契约，又看了看平静的洛青，良久，它似乎才想通其中的关键，轻轻摇头“我属于死灵，不是秩序。”

洛青没有意外，脸上重新出现了温和“这不冲突，死灵可以拥有亡灵法师，它是一切死者的故乡，但秩序却可以是任何生物，包括了死者。”

“你可以想想，整个世界的秩序圣徒都帮你找死灵界，并帮你修复死灵界，是不是比你一个法师漫无目的的寻找要有希望？”

奥尔沉默着，它本就不爱说话，或者说，亡灵法师就没有喜欢说话的，天煞孤星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它们性格的孤僻。

它只是看着洛青，缓缓平静下去的灵魂之火表明了它的态度。

洛青叹了口气，温和说道“奥尔先生，你知道的，现在的平衡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稳定，在平衡上限恢复到根源之前，不可能会有大型位面复苏的，除非你能摧毁暗影，让死灵替代暗影，但你能吗？”

奥尔眼中灵魂之火再度闪烁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碎片也可以，先封王，再想办法。”

洛青再度靠近了一点，已经隐约能从奥尔的兜帽下看到一点东西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距离，至少对于亡灵法师来说是很危险的距离。

不过奥尔并没有驱逐眼前的少年，因为它眼眶中的猩红火焰告诉它，这个圣徒说的话语没有任何一句是欺骗，他是带着真诚靠近自己的。

甚至于代表了整个秩序圣徒群体和自己谈话，说实话，奥尔还有点感觉到荣幸。

因为在记载中，秩序曾有三尊根源，对比下，它们甚至碾压了整个死灵界，如果开战，单纯的死灵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对于秩序圣徒，就算现在秩序没落，但它依旧会给一些面子，这也是洛青敢俯视它，而它没有直接翻脸的原因。

“奥尔先生，我已经和你解释过我的职责了，所以，这个东西你看一下。”洛青温和的说着，伸手将金色契约召回，反手将刚才的橘色契约从虚空中抽出，递给了奥尔。

奥尔沉默，没有阻止契约的靠近，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它也想明白了这位圣徒的用意。

两张契约总要签一张的，不然两者就得打起来，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虽然它有赢的把握，但那把枪和刚才其余秩序圣徒的气息却让它有些不确定了。

在橘色契约来到眼前时，奥尔默默的观看着。

【契约。

亡灵法师奥尔，不可破坏现有的世界秩序，不可在人族造成大规模杀戮，不可于原初恶魔合作，不可在人族领地内召唤大量恶灵。

秩序圣徒洛青，代表现在的全体秩序圣徒，尽可能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帮助奥尔寻找死灵界并修补死灵界。

秩序圣徒洛青再次代表现在的全体秩序圣徒，与亡灵法师奥尔正式建立友谊，在不违背本心和秩序的情况下，双方应当互相帮助，直至死灵界彻底复苏。

违者将遭受秩序的审判。】

看完这一长串不可，还有洛青开出的丰厚条件，奥尔有些复杂的看着洛青“你能代表所有秩序圣徒？”

洛青想了想夜医的温和与优雅，果断点头“当然可以，不然契约签订的那一刻，我就会被秩序审判，你知道的，除了那十六位，没人可以违背秩序，就算是残破的秩序也一样。”

奥尔再次沉默了，秩序无法违背，那是因为每一道契约都签订在了灵魂之中，类似主动将灵魂的薄弱处递给秩序绑定，只要违背，灵魂将直接泯灭。

而那十六位，原初恶魔、不死神明。

祂们都是灵魂不灭的存在，那是以秩序的强大都无法抹除的不死，也是秩序完全没办法拿捏祂们的根本原因。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圣徒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诚意了，而且还没有什么坑，如果再推辞的话，就有些不礼貌了啊。

思考良久，奥尔停止了摸索那超过一米八的法杖，无比复杂的看了洛青一眼，它没想到传说中的强盗现在居然能那么真诚，全体秩序圣徒啊，死灵界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了吧？

奥尔宽大的黑色袖袍下，一个白骨手掌显露了出来，他在脑海里感慨着这些事情，那白骨手掌慢慢的按在了契约之上。

瞬间秩序的浩大显露在洛青身后，那一张橘色的契约缓缓的消失在了虚无之中，两人的灵魂深处一条代表秩序的痕迹瞬间成型，给人一种轻微的束缚感，但又很快消失，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他们都知道，刚才的条约已经成型，亡灵法师和秩序圣徒在死灵界彻底恢复之前，都将是战友般的存在了。

奥尔站起身来，身后的白骨王座迅速的融入了虚空中，它看着洛青，眼中的猩红火焰缓慢消失，将整个五官隐没在法袍之下，看起来多了一丝神秘。

“你还没进化恶灵需要帮忙吗？”

奥尔声音沙哑，但尽可能的在脑海里想象柔和的声线，因为它感觉，在这次的契约中它是欠人情的那一个，所以想尽量弥补一下。

洛青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波动，这亡灵法师那么实诚的嘛？仔细审题的话应该不可能出现这种矛盾的情绪

想了想，洛青果断摇头，微笑说道“不了奥尔先生，我并不想放弃人的身份。”

奥尔点点头，沉默了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今天说的话如果放在四万年前，是它一百年都不一定能说完的程度。

洛青微笑，刚想说什么，正义的波动扫过全场，洛青和奥尔同时转身看向了北方，眼中出现了惊讶。

“神”

沙哑的声音揭露了波动的来源，洛青眼中出现了凝重，看了看天空有些讶异的低喃“这片大陆有神在守护”

一阵微风吹过，掀起了些许的黄沙，在月光的照耀下，远方的城池中一盏盏灯火亮起，似乎是普通人在确认可能已经度过的危机。

洛青眼中的凝重逐渐消散，圣主在谋划些什么他不知道，但现在看来圣主似乎要失败了，希望他别狗急跳墙吧，亡灵法师可不是恶龙族的传奇能比的。

“奥尔先生，有兴趣跟我去见见传说中的源·恶魔么？”洛青突然说道，打破了沙漠中的沉浸。

奥尔一顿，那沙哑难听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源·恶魔复苏了？”

“是的，或许你不知道，但我想传奇应该可以感受到灾年的气息，今年是龙年，神都的舞台。”洛青微笑解释道。

奥尔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不久后，他睁开了眼睛，惊讶了，居然真的有灾年！

“可以”

——

猴谷。

一片荒诞的景象中，老爹正躺在摇椅上晒着有些扭曲的猩红太阳，一只只绵羊在远处嬉戏、吃草。

整体看上去虽然有些怪诞，但却又显得祥和、悠闲。

“哟，这么悠闲啊。”

突然，一个苍老祥和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平静，惊走了一些绵羊。

正在数羊的老爹一顿，非常不满的吼道“诶呀~是谁惊走了老爹的羊？”

“你转头看看？”

那声音继续响起，让老爹感觉到一阵的熟悉，不过老爹果断转身看向另外一边，背对着声音说道“老爹才不看呢，老爹累了需要休息，还有一件事，老爹现在不想知道你是谁了，你别想威胁老爹。”

“累”那声音低喃着，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但累，你就真的不管外面了吗，圣主已经要拿走圣血巫师的魔力了，还有那些知识储备，足以让圣主踏入传奇。”

“那和老爹有什么关系？”老爹依旧没有转身，不耐烦的吼道“老爹就想当一个平凡的古董店老板，老爹才不想管这些，老爹很累，你没听见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良久，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你也变了啊”

“老爹从来没有变过，老爹只想休息，你可以走了。”老爹淡淡的说道“老爹只是一个即将腐朽的老头而已，并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远处，那些绵羊似乎是察觉到没有危险，试探着往这边蹦来，在察觉真的没有危险后，它们恢复了悠闲，一蹦一蹦的在草地上嬉戏。

踏踏、踏踏

轻柔的脚步声传来，很有节奏感的同时又让人感觉到一阵烦躁。

老爹豁然转身，大声的吼道“哎呀~你没听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惊喜、不知所措、不可思议等等情绪出现在老爹的眼中。

他坐起身来，语气非常复杂的喃喃“师父您又来了”

老爹的眼前是一个白须白眉，没有头发，身高不足一米六，佝偻着腰的老者。

这正是传说中的方师，在四年前死在刀龙手中的方师。

“还记得当初你曾和我争论，世界魔力能级是否恢复，你不理解战争后为什么要大清洗，消灭一切牛鬼蛇神，好像也是因为这个，你才负气出走的吧？”方师有些感慨的说着。

他看着眼前的怪诞景象，随手拂过一条缓缓飞过的鱼儿，语气低喃“现在这个世界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老爹怔住，他想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他与自己师父争论不休。

而观点也正是这个，方师想要延续洛佩的做法，一味的封印黑暗生物，试图让世界的退步继续加快，甚至是退化到无魔时代。

因为只有那样，人族才能像三个月前一样，安稳、永远和平的活下去，这个世界也才能真正的属于人族。

而老爹的观点则是截然相反，他主张的是恢复世界，他始终认为，人族不应该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9999的人族甚至都不知道世界的真正历史。

他们被保护了起来，如同生活在鱼缸里的鱼一样，虽然能偏安一隅的活着，虽然能没有绝望的活着，但他们却永远都无法见证大海的广阔，和海浪的波涛。

远古、上古、动乱、太阳神、大禹、黑暗一个个时代走过，人族从未退步，甚至将一个个敌对种族屠杀殆尽，走到了世界霸主的位置。

前人能从神魔时代杀出重围，为什么后人还要惧怕那些失败者？

在老爹心里，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需要圈养的种族，人族能承受住血与火的考验，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亦如此！

这种争论很显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当方师开口让老爹下山时，老爹怔住了，或许是那时候的心气在，也或许是别的什么，老爹头也没回的直接出了国，直到最近才回来。

回想着以前的种种画面，老爹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