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亲自率领着手下亲兵去砍杀冲上城头的敌军。

说来讽刺，此时王惠手下的士兵已经大部分是原本辽地的汉人，而冲上城头作为炮灰的军队，则是女真人抓来的宋军俘虏。

原本的辽国人在为大宋守城，而宋国人却帮着女真人来打大宋的城池。

一边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小和土地，另一边则是为了能够当俘虏之后过得稍稍安逸一点，都是拼出了性命。

大同府城墙上的拼杀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傍晚。

眼见的太阳渐渐从西边落下，攻城一方才终于是放弃继续进攻，缓缓的在大同府守军的箭雨之中往后退却。

城墙上已经死伤惨重，宋地汉人、辽地汉人、契丹人、女真人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在秋季大同萧瑟的寒风之中，很快的干巴、僵硬。

鲜血凝结在城墙的土地上，黏糊糊的如同涂了一层浆糊，让人踏脚下去之后再把脚拔起来几乎就会落下鞋子。

王惠和张孝纯在城墙上再次见面的时候，两人都是相顾无言。

“女真人今天退了，明天多半还要来。”

王惠开口说道。

张孝纯点点头。

这样的守城之战不知道还要打多久，甚至都不能确定有没有一个结果。

所有人心中都翻涌着一股怒火。

如果童贯手下的送军不那么一触即溃，如果沿途的州县可以不望风而降，大同府不会变成如今的局势。

“童贯！我去你奶奶的！”

收敛着残兵尸首的百姓之中突然有人大吼了一句，黄昏里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张孝纯和王惠听到之后也没有制止。

两人知道这是百姓必须要有的发泄，要不然无法驱散他们内心中的绝望和恐惧。

很快城墙上就骂成一片。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很可能离不开这座城市了。

王惠对张孝纯道：“忠君守义，宁死不做金鬼，我将以死固守大同。”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张孝纯，像是要寻求张孝纯的回应。y

张孝纯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今天的战争之中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在这個绝望的境地之下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立场正在动摇。

不过这时被王惠盯着要求表态，张孝纯还是点点头说道：“若是弃城而走，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太守必要坚守此心！”

张孝纯咽了一口唾沫，似乎看到了自己死在大同城上的结局，由心生出一股胆怯。

自己真的要守孤城了……

他突然也很想跟此时正在城上收尸并叫骂的百姓一起骂上一句：“童贯，去他奶奶的！”

正在这时，两人突然就见城北的女真人营地之中亮起了火光。

“怎么回事？”张孝纯疑惑问道，就见那束火光越来越大，接着城外又发出隆隆响声。

王惠侧耳听了一会儿，满脸惊讶：“这是监理会青铜炮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