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铁做船”
赵望同在座众人稍稍一想,接着便都笑起来,赵望摇头说道:“此妄语也,铁块本身尚不能浮水,如何能够做船,那不载着货物人员一道沉底了”
章华看他们笑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已然确定眼前的赵望还有座下的儒生甚至宗泽等人全都是不懂物理学的草包,在他看来段位实在太低。
他随便张口就有一串问题可以把对方问倒。
“那么请问先生多轻是轻多重是重若是木头船里头载了铁块,那么此时整个船算是轻的还是重的”
赵望愣了一下,已经感觉有些不妙起来,硬着头皮回答道:“木船中载铁块自然是有轻物托着,所以能浮水。”
他怕章华继续追问,又补充了一句:“木船铁块一轻一重,若是重物太多,使这木头也重了,那便要沉水里去了。”
章华一笑:“那请问先生若是木船中载了一船的水这船是沉还是浮”
此言一出,赵望再次愣住,而在座的儒生甚至宗泽也脸上露出呆愣的神色,宿元景细细思索起来,一下也有些搞不清楚:
如果木船中载着水的话,木船中的水和船底的水性质一样轻重,木头本身又比水轻,照这么说木船满载着一船的水应该也能在水中浮着才是。
可是现实情形中若是船里进了水,这船便会直直的往水底沉去,这是谁都明白的。
明明木头能浮在水面上,为什么做了木船里头进水之后它就要沉底
难道有鬼
可是又不能回答有鬼这么一个结果,大家都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什么物理学的思维方式,这就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不休的学问,若是自己说做成了船他就会沉,那这章华肯定又问:做成了水盆的样式会不会沉做成木板的样式会不会沉多深的水盆算做水盆木板上挖個坑能算水盆吗问道后面他们还是答不上来。
孙新看到这群人脸露难色,抓耳挠腮心里好笑。
让这群从来没有训练过逻辑思维的人去做这种物理题自然是困难的,这些人甚至都没搞清楚做船的木头都是密度很大的实木,再加上铁钉石灰油漆之类的东西,单论平均密度那自然是比水高,根据浮力定律里头装满了水肯定要沉底,如果是独木舟装满了水还真不会沉,只会半沉半浮的飘在水面上。
看着这群人满脸难受的样子,一旁的孙新等了一阵才对章华说道:“快将浮力定律跟几位大人讲清楚。”
他这话几乎是炫耀了,可在场众人却根本就不敢表现出反对的心思,他们是真没弄懂。
章华叫一个同学拿来教具为大家在水盆之中讲解浮力定律。
又是称重量,又是舀水,最后展示他们实验用的一个小铁船模型,众人才是恍然大悟。
接着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最明显的便是宗泽,他看着那飘在水盆之中的小铁船,虽然只是个孩儿玩具似的东西,但是却让他心中百感交集。
早在来孙家庄之前他就感觉到孙新用的这一套方法和他心心念念的儒家学问全然不同,而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更可怕的是现在面前这只小船又居然还证明了他所研究的儒家学问还有地方不如孙新。
用“理一分殊”的道理一辈子都研究不出眼前的浮力定律,甚至让他们想究竟一个铁船能不能在水面上他们都想不明白。而眼前的章华等人却能将这个道理解释的清清楚楚。
今天带着赵望来踢馆时,宗泽原本还抱有着让赵望这些人用精妙的理论将孙新庄子上这些青年给说服的想法,但现在却完全是反了过来。
宗泽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发凉,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群人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哪怕圣贤到来怕也转变不了其心性。”
他突然想到过去读史书中有汉末皇甫嵩得张角之众无法收服,便皆杀于溪中的记载。
一代名将抓到了张角的仆从,明明知道杀俘不祥却只能将他们全都杀掉。
年少时宗泽觉得皇甫嵩的行为实在不好,但现在他却突然理解了。
他在怕,他怕的不是这群人造反。造反,平了就好,他怕的是发现这群人所信奉的东西,他用那些儒家理论辩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