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耀祖起身道:“走。袁兴,带两瓶酒。”
莫耀祖的事情1件件有了眉目,晚间睡得也踏实了。而方柏荣却是睁着眼,望着黑洞洞的房顶发愁。
方大婶:“爷,别发愁了。事到如今就认命吧,这把年纪,有今天没明天地过。”
方柏荣叹口气,“大娃、2娃不懂让着中元媳妇,那老宅、店铺卖了多少,新4合院花了多少,都不能跟他哥儿俩说。小龙长大娶媳妇的房有了,春红日后当婆婆也有住的地方,就是手头儿空了。原想趁着在东外城做账房,1年多攒几十两,谁知1下又成了这样。”
方大婶:“我说让你手里留点儿银两,你非看上那4合院。”
方柏荣:“说啥都没用了。眼下大娃、2娃、春红都指望人家耀祖、赵贵、富贵过活,哪天人家不带咱了,便齐刷刷没着落。”
方大婶:“怎的就都到1起做营生了?”
方柏荣:“人家耀祖在平阳城的生意大么。大娃、2娃还好说,靠自己出苦力。就是春红娘儿仨,人家关照1年、两年,哪有总白给的道理。”
方大婶:“富贵原先来了干这、干那手不闲,这几回与耀祖1起来,瞧1眼便走。”
方柏荣:“我若还在东外城做账房,多少有些担待。我这1不在,人家连来的说辞都没有,如何还能来。”
方大婶:“我看富贵是不是对中元媳妇动了心思,什么活儿都抢着帮她。”
方柏荣黑暗里愣了会儿,“真有这回事?真要成了这样,咱1家老小有1个算1个,都要让人笑话。”
方大婶:“话说回来,帮咱家干活,可不就是帮春红么,还能帮谁去。我就跟你说说,人家富贵在咱眼皮底下,还能做什么事。咱要说出什么话来,怕是人家哥儿仨会伤心。”
方柏荣:“你说得对。人家哥儿仨算咱家的恩人,不能让人家的好心做了喂猫食。”
老两口儿唠了1夜,第2日早早起炕,看着儿媳妇炕上地下、院里院外地忙着,心里很是无奈。
莫耀祖没弄清赵俭的死因,没寻到荷儿、王正阳,但得知了2人平安,心稍微放下了1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1日,去向方柏荣辞行,想起过往的人和事,自是伤感不已。
方柏荣让老伴儿自柜中取出1锭十两的银元宝,“此1走定是永别。我玉环侄女没了,还有侄外孙,把这个交给钰儿,就说脚店道东边那个方姥爷给他将来娶媳妇的贺礼。”
莫耀祖是个重情义的人,1下哭了。
他知道方柏荣1家的境遇,哪里肯接。推来推去间,心里拿定了主意。
“大叔,我有1言,本想咽在肚里回西安,可此时不讲,怕再无机会。”
方柏荣夫妇定定地听着。
“大叔、大婶何不将富贵招上门来?1则富贵有了家室,2则大叔1家有了着落,我在西安想起也放心。”
正好春红进堂屋听见,赶紧带着3个娃躲进西屋不敢出来。
方柏荣脸上有些尴尬,“贤侄这话说得无来由,大叔我1时摸不着头脑。”
莫耀祖索性放开了,“大叔身骨成了这样,大婶年衰,春红又带娃。1年寻常日子也得3、4十两,正好是脂粉店的分红。俩娃还要1天天长大,家里看病吃药都无着落。”
方柏荣、方大婶听着说不出话,莫耀祖说得是实情。
莫耀祖见老两口儿没驳他,接着道:“我原先也有顾虑,大哥、2哥给我赶脚,富贵派脚,成了1家人不好避嫌。眼下,我让富贵到另1家店做掌柜,有他照管你们,这是好事啊。”
方大婶眉头皱成1堆,“说起来中元这才入土几个月,媳妇就改嫁,这公婆还活着哩,让人家4邻笑话死。”
莫耀祖:“大叔不是置好了4合院么,搬过去离了这嚼舌头的地方便是。”
方柏荣把那条残腿往里搂了搂,盘住。
“贤侄,听叔讲讲反话。房是方家的房,媳妇是方家的媳妇,儿女是3娃的儿女,那是要给3娃顶门户的。富贵掺和进来算啥?”
莫耀祖1听没有把话说绝,横下心,无论如何要把这事促成。
“富贵进了门,房自是与他无关。房契由大叔把着,若交给春红不放心,让我两位大哥替侄儿把着。男娃给中元兄弟顶门户,女娃随哪边再商量。”
方大婶:“我老两口儿1没,还不是随人家。”
方柏荣听着莫耀祖的话,心道:这是让富贵来养活这1家5口儿了,右手对老伴儿1摆,道:
“你悄悄的,别说话。”
问莫耀祖:“春红是我儿媳妇,富贵是你的兄弟。儿媳妇是否让我做主,我得问问;富贵那边你能否做主?”
莫耀祖心下1喜,“富贵是我多年的兄弟,我能。”
方柏荣向西屋喊:“中元媳妇,你过来。”
春红知道这边在说她改嫁的事,她夜里胡思乱想时,从没想过改嫁。也想过奚富贵,觉得就是1片云彩从院子上方飘过,她只望1眼,却无半点儿牵连。
却听得这边居然说让富贵进门,1时心怦怦乱跳,满脸通红进来。
方柏荣右手将茶碗转了1下,春红忙去炉上提开水,给公公、莫耀祖续上。方柏荣吸溜了1口,道:
“中元媳妇,爹娘想招富贵进门与你共养1双儿女,你可愿意爹为你做主?”
春红红着脸、眼泪汪汪不出声。莫耀祖道:
“弟妹,富贵来了,咱们这个家能缓过气。他能干活、能挣银子、对老的小的都好,你若觉得哥讲得在理,便与我大叔表个态。”
3个人盯着春红等话,3个娃伸着脑袋,懵懂地看着。
春红想说愿意,又觉得刚当寡妇太没羞没臊了,说不愿意又怕错过这个机会。
憋了半天,吞吐着,“儿媳是方家的人,全凭公婆做主”,说完羞得流下泪来。
方柏荣手1指,“那爹便替你做主,你先去西屋待着。”
对莫耀祖道:“既然如此,咱爷儿俩把事说透。我方家眼下是孤儿寡母加1对老朽,富贵进门,便是扛活受累来了,想做大爷的莫进来。”
莫耀祖:“大叔、大婶知道,富贵不是这种人。”
方柏荣:“说啥都离不了钱财。富贵之前自己积攒的银钱无论多少,我方家不惦记。今后赚的银两得供我们全家5口儿过活。自然,大娃、2娃供我们老两口儿的口粮也不能断。”
莫耀祖:“富贵是个赤诚人,既来便不会生出2心。”
方大婶:“两个娃是我3娃的心肝宝贝,我想都留在方家,若日后他们再生了,随富贵也可么。”
莫耀祖放低声音道:“大叔、大婶,那不就分出薄厚远近了么?当下分出1个随了富贵的姓,虽不是亲生,却也拉扯着当亲生待。当然,富贵也不是那刻薄人。”
3人商量了半晌,莫耀祖改变了打算,准备拖延几天再走。
“春红弟妹,我去东外城,你慢慢照顾大叔、大婶。”
春红将莫耀祖送出家门,看着莫耀祖骑马远去,心里涌出1丝安慰。有了奚富贵,她仍能像从前1样,静静地带娃、伺候公婆。中元要是知道这些,该不会生她的气,想着又抹起泪来。
莫耀祖到了东外城,将赵贵、奚富贵叫到1起,笑道:
“富贵,未经你点头,我为你布排了大事,无论有啥纠结,先照我说的去做,勿让我在方大叔1家面前失信。”
赵贵笑道:“定是给富贵寻了好差事。”
莫耀祖:“我已与方大叔谈妥,让你倒插门儿入伙。”
赵贵、奚富贵愣了1下,赵贵先大笑:“当女婿啊,这是天大的好差事。”
奚富贵忍着内心的喜悦,矜持着,“耀祖兄,咋说的哩,我咋1点都不知信儿。”
莫耀祖回来几日的所见,料到奚富贵会愿意,“你就说是否愿意吧”,说完嘿嘿笑着看赵贵。
奚富贵涨红着脸,有些难为情,“总得说说咋回事吧。”
莫耀祖:“富贵,别怪我莽撞。方大叔家正需你这样1个顶梁的,你正缺个家。现成的媳妇、1双儿女、热炕头,不用你添1砖1瓦,1进门便是暖暖和和的日子,还有1对明事理的老两口儿镇门户,莫错过这好姻缘。天上掉下了喜事,我得把这喜酒喝了再回西安。”
莫耀祖说完,喜得罗锅儿着肩自顾满地踱步,赵贵、奚富贵也是满脸绽放着喜悦。
奚富贵吸着气,搓着手,“方大叔和春红是咋说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