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曲县内的仪式完成的很快,一切从简,可是城外的靖军本阵却热热闹闹了大半宿。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坂木伸司走出自己的帐篷,恭候在一旁的有男立马奉上热茶,帐中的血腥味勾着眼睛看过去还能看到一条血染的小腿。
营地内火光映着炊烟和着鼎沸的兽语。
坂木伸司看着士气重新变得高昂的大军满意的点点头,不远处的一排帐房内依旧有靖军士兵狂笑的进进出出,仅有的几声微弱的呻吟在冲天的黑暗里连点涟漪都没有。
“粮草还有多少?”
“回家主,恐怕不够一个月了,能抢的都抢了。”
“把所有死了的郑人女子都送去伙房,给大伙儿加肉,顺便把里面的那四个也送过去,有一个还有口气,要保证鲜活才有味道。”
“是家主。”
“办完之后通知所有侍大将和番佐整兵,留一番受寨,其余人马全部攻城。”
“是家主。”
张西阳醒来,五月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露水滴在叶子上地上,有早起的鸟儿捉着早起的虫子。
兼任伙夫的士兵正在煮肉粥飘出浓郁的味道。
士兵们渐次醒来,伸伸懒腰清醒清醒,摸一摸身边的直刀还在便又起身去放水。
战马悠闲的吃着马夫喂的豆料干草,不时的甩甩长尾巴,顺道享受着马夫的擦洗,锃亮油光的毛发,鼓鼓的肌肉在士兵眼里简直充满了美感。
远在二十里左右的靖军士兵大部分也差不多醒来,已经有士兵拿出干粮和水在啃。
如果不是双方正在交战,如果不是靖军在郑人的领土上肆意妄为那一切都会跟平常,平常的很幸福。
谷曲县里军士们早已经饱食,他们比城外的靖人更加紧张也更加拼命。
王智行在自己奶奶和父母的房外分别磕了三个响头,跑去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就跑了出去,沿路还碰到十几个自己的玩伴同窗,每个人都是全套的皮甲和一柄精钢打造的短直刀。
几个人相视一笑随后一起朝着城门处跑去。
邵振雄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让安华负责照顾好,让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城上的守备力量也是真的到了异常紧张的时刻,甚至比王老太君说的还要不利。
战兵和城防营加起来也就四个团,剩下的都是民夫青壮了,即便披着精甲也很难和久经沙场的靖军抗衡。
最开始的战兵可以一换三甚至五,个别勇武的就像安华这样的已经有数十个首级的军功了。而城防营靠着坚甲利兵勉强可以达到一换一或者二换一,至于民夫那就更是惨不忍睹,能活下来得不是有真实力就是有真运气。
靖军来了三十多万,快比的上整个谷曲县的人了还得加上老弱。
邵振雄连悲伤都是奢侈,草草火化之后便又开始调配兵力,期望可以挤出更多的主力应对靖人的主攻,可是面对谷曲县剩下的这万把人靖人根本没有也不需要有主攻佯攻的区别。
隆隆的鼓声自靖军大寨中响起,一队队靖军士卒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朝着谷曲城墙前进,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信心,望着摇摇欲坠的谷曲县城就像望着披着薄纱又毫无防备的小姑娘。
王智行并不是第一次上城墙,以前他站在城墙上很多次眺望远方,有时候会站很久,或看城下往来的百姓或看随风而动的柳树,有时候还会捧着书读到月上柳梢头。
县尊的公子大家也都认识,私下里也都觉得有乃父之风。
王智行也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赴考中举然后像自己的父亲一般为官一任造福桑梓。
可是靖人来了,王智行跟着自己的奶奶母亲往来奔波照顾伤员,甚至不顾劝阻的去帮忙抬尸体,可是又哪里抬得动。
最后被尸体压在地上,血沾染的全身都是满脸都是。
众目睽睽之下未来的文曲星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里面很多人他没有见过,或者有的见过但是根本记不住。
府里的护院夏小根,人称夏五,比王智行长了十岁,算是他的贴身随从。
靖人攻城的第五天夏五和另外三个护院被自己的父亲送上了城头。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说守城吃住自然在城上,等杀退了靖人便回来了。
靖人攻城第七天王智行看到了只剩下半边脸的夏五。
去特么的进士。
王智行第一次爆了粗口。
宁做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仇恨带来的决心瞬间落地生根长成参天大树。
夏五虽然是个护院但王智行将其看做兄长一般,况且匹夫尚且赴国难,自己又如何惜此身。
如今再一次踏上城墙,落脚处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色,很多还没有干涸,走在上面甚至感觉到脚底黏糊糊的粘人。
到处的残肢断臂,地上散落的箭矢,折断的兵器,碎裂的甲片还有军士发红的双眼深陷的眼窝。
十几个半大小子当时就有一大半吓得哆嗦的不敢动。
“小公子们回去吧,给咱爷们送上一口热食就够了!”
有热心的军士喊道。
“就是,回去吧,咱爷们儿还没死绝呢,用不着你们!”
旁边的军士笑着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