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清晨,青城郡,青城县。
萧如贵站在南门城楼上平静的望着再次集结出营的靖人大军,左手吊着,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望楼上的士兵举着千里境仔细的观察着动向,身边放着鼓槌,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必要唤醒熟睡的众人,鼓手早已不像最开始那样慌乱,血战总是让人成长的那么快以至于让对手都在无形之中震惊。
萧如贵已经有三天没有合眼了,或者说从靖人开始攻城便没有好好休息,即便动员了城内几乎所有的丁壮也依旧在兵力上处于巨大的不足,接连丢城失地的战败笼罩在几乎所有人的心头。
南门是靖军重点攻击的方向,在萧如贵身边凡是披甲的现在都可以称之为伤兵,就这数量也不足十分之一,越来越多的民夫被调上城头然后又被一批一批的抬下去,现在城防营已经成为了绝对的主力,他们手中握着长枪直刀,腰间的连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玩意儿,见过没碰过,身上穿着不是那么合身的战死的袍泽的铁甲,上面纵横交错的布满了痕迹,此时也顾不得晦气。
辉州刺史邓济深亲自带着一帮丁壮将热腾腾的包子抬了上来挨个分发,闭着眼睛的军士这才睁开眼睛,接过包子和清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萧如贵走了过去问道:“邓大人,昨夜城中又发现了靖人细作?”
邓济深点点头说道:“是的,前前后后九批了,我们一共抓了三人杀了二十二人,不知道还有多少。”
“靖人细作属实凶狠,昨夜差点被烧了粮库,还好撤下来的几个伤兵拼死护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如贵点点头说道:“确实,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城内都严查过两次了依然不绝,这手段倒也高明。”
邓济深没有接话,要过一个千里境朝着前方望去,靖人大军依旧正在出营,几十万人的大营显得吵闹不堪,大清早的就有人在那里鬼哭狼嚎的让青城县都能听得到。
“萧将军,我军情况如何?”
萧如贵苦笑道:“不容乐观啊,战兵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五成,剩下的也是人人带伤,城防营从昨天开始就成了主力一天下来四千多人没了小一半这还是昨天靖人的攻击不像刚开始那么猛,至于丁壮没有甲损失更大。”
邓济深又往前凑了凑压着声音问道:“萧将军你给本官句实话,照这么下去这青城县还能守多久?”
萧如贵转头看向邓济深问道:“邓大人问这做甚?”
邓济深急忙解释道:“萧将军莫要误会,现如今这个样子本官哪里来的退路,即便最后守住了青城县本官的帽子绝对是保不住了,陛下不杀我这天也容不下我,辉州一十八郡将近一半沦为敌手,这种情况难不成萧将军还担心本官扔下亲族跑了不成?又能跑到哪里去?”
萧如贵听完握紧刀柄松了松,自己又何尝不是,现在还活着无非是为自己的亲族自己的血脉挣条命活着罢了,丢城失地本就是大罪若还跑路气急的皇帝很可能把全家都给打包发给地府。
“邓大人城中存粮还有多少?”
“还够城内八十万人吃两个月不过今天早上本官把最后的十几只羊宰了,不然将士们守城辛苦没有荤腥又哪里提的动刀呢。”
萧如贵不解的问道:“本将记得当时实行战时配给的时候存粮远不止两个月。”
邓济深摇头苦笑道:“是这样没错,可是不少粮食都被大户收购了,后来本官严令配给登记并且不得有粮人家冒领多领并且划分区域不得随意走动,又下狠心杀了几十个人这才把情况稳了下来,要不然根本撑不了两个月。”
萧如贵愤愤的一拳砸在城垛上:“这帮龌蹉,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就不明白城如果破了玉石俱焚么?这个时候发国难财,简直不为人。”
“萧将军莫要生气,本官又何尝不知,但是这些人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你我惹不得啊。”
萧如贵生着闷气却也知道只要不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总也逼不到什么程度。
突然身后的鼓声响了起来,靖人已经集结完毕前锋开始出动了。
啃着包子的士兵将没吃完的狠狠的塞进嘴里又把多余的包子随手放在怀里抄起家伙站了起来,弓弩上弦,一个个神情严肃倒是颇有些精锐的样子了。
“萧将军保重。这青城县还得拜托萧将军了。”
萧如贵回了一礼说道:“邓大人言重了,份内之事罢了,只要本将还在这城头上插着的始终是郑字旗,但是邓大人,现在已经是非常之时,靖军虽然损失远大于我等可是靖军人数依然远超我军。”
“本官明白!你放心吧萧将军,如果城破了那就什么也没了,你我的妻儿老小还有这阖城百姓。”
“邓大人,某在这里拜托了。”说完重重的拜了下去。
邓济深苦笑一声,也坦然受了这一拜下城去了。
靖人的前锋乌泱泱的一片,但是最前面依然有数千郑人百姓,中间混杂着不少的靖军士卒,非常醒目刺眼。
“弓弩准备!”
“投石器准备!”
“床弩拉弦上箭!”
基层军官一边嘶哑着喉咙喊着,一边趴在城垛口紧盯着远处的情况,这种对应在这数日之内上演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