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是挺好,可是沈婆,他结过婚还有娃呢!”徐新红想到这一茬就觉得不得劲了。
“结过婚咋了那不更知道疼人嘛!有娃咋了过去当个现成娘还有人孝顺!”沈婆劝她,“你想啊,现在这十里八村还有谁家条件比孟家好的多少姑娘想托我打听孟建军呢,我都没应。”
徐新红想着前头几家,再想想孟家,是有些松动,小云嫁前头的不是吃糠咽菜吗那日子也难。
“伯娘,饭菜好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院里两人的谈话。
沈婆扭头看去,就瞧着陈叶云从厨房走出来。
她模样生得俊俏,鹅蛋脸精致小巧,一双杏眼在长长的睫毛下眼波如水,鼻子挺翘,小嘴红艳,加上身形苗条,哪怕是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也掩不住一身秀丽。
“哎哟,小云哪!”沈婆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儿,忙招呼人,“这才几天没见到咋感觉又长俊了呢。”
同时,她心里也嘀咕,怪到不得孟建军惦记着人家,塞了自个一块钱来打听音信儿,要是成了,还能有谢礼。
“行,强子,去叫你爹回来吃饭!”徐新红朝在里屋的儿子唤了声儿,又看着沈婆说话,“沈婆,这事儿我们再商量商量,我也得问过我们家富贵再说。今儿过节你就留下来吃个饭,家里菜都做好了。”
“哎哎哎,不成不成,你们过节吃你们的,我回家去吃,咋能白吃白喝你家的。”沈婆摆摆手,推脱两句,一双精利的眼又看看陈叶云。
“那这事儿你们商量商量,不过啊,我做媒这么些年就没看走眼过,小云跟孟建军是配衬的!”
“反正这事儿就牢你放在心上,有啥好的人家帮我们留意着。”徐新红快步去厨房从竹篮子里拿了个鸡蛋出来,塞人手里,“这个鸡蛋你拿着吃,费心了啊!”
沈婆推脱不过,只能把鸡蛋揣兜里佝偻着背回家去了。
小年夜,陈家饭桌上总算沾了些荤腥,尤其是浇了酱油,撒了葱花的鸡蛋羹冒着诱人的香味,陈家四个小的吃的嘴角都染上酱色。
冬日里天黑得早,家里人早早就歇下了。陈叶云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的事儿睡不着。
“你说说你,哪有让人嫁去当后娘的说法!”
陈富贵的声音从老旧的木门缝里传进来,隐隐约约,听不大真切。
二人正从院里往里屋走,说着说着还呛起来了。
“我也没说一定就嫁孟建军!这不看了一天就他家好点嘛。人可是大队长侄子,头前老婆去了,留下个四岁的娃,家里条件好,就想找个心地好模样好,最好再有点文化的姑娘。”
“再好也是给人当后娘,这日子哪有好过的”陈富贵是拉不下这个脸,哪有把自己亲侄女嫁出去当后娘的理,回头给二弟两口子上坟,他都没脸去。
“你自个看看沈婆子的红本,说的那几家家里都不是省油的灯,小云嫁过去不得受苦啊我是觉着小云这娃,没爹没娘,还要顾着两个小的,这辈子就没享过福。以后结了婚多吃点细粮吃点肉,少吃点苦再说了,小云都十九了,再拖下去哪还找得着婆家”
陈叶云因为放心不下弟弟妹妹,推了不少说亲的,带着弟弟妹妹在大伯家过日子,一般人十六就得物色婆家了,十七嫁都是晚的,唯有陈叶云生生挨到了十九,村里风言风语四处飞。
有说陈叶云大伯家把人姑娘留住不让嫁,在屋里干活的,有说陈叶云心气儿太高看不上其他人家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
陈叶云听着外头声音忽大忽小,知道二人为自己的事拌起嘴,她仰躺在床上,看着房顶愣神,耳边不断传来细微的争吵声,她翻身起床,摸着黑朝窗户边走去,那处放着个矮立柜,抽屉拉开拿出里头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
铁盒盖子揭开,借着微弱的月色,能看到里头躺着几张票子,有一毛的,也有一分的,都是这些年陈叶云一点点攒下来的,除去给弟弟妹妹的学费钱和给大伯家三人的零散吃饭钱,她全部积蓄就在这里了。
数了两遍,一共一块三毛三分钱。
铁盒里还装着阿爷留下的遗物,最下头躺着一枚铜黄的子弹壳和半张纸,泛黄的纸上依稀能辨认出国营农场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