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有人会如此不要命地把已得到的解药推开不要,反而任由自己体内的剧毒发作,每日遭受病痛之苦。
这是何必啊!
“砰!”的一声,屋门硬生生被撞开,一阵凉风吹入,一名身材纤瘦的女子撞了进来,面容愤怒,望着一旁坐着的陆熠。
林太医脑门“叮”地一下,认出了来人正是世子爷护在心尖上的世子夫人。
他看看门口明显处于恼怒中的世子夫人,又看看坐在座上略有诧异的世子爷,识趣地悄悄退出了屋子。
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关上了屋门。
身后的凉风随着林太医的离去被隔绝在门外,屋子内熏着药香,本可以闻之凝神静气的气味,此刻却丝毫平复不了顾霖愤怒的心情。
他……他的毒其实早就可以解了!
为何蓝溪还要告诉她,陆熠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救了
想到蓝溪那天反常的举动,明显是心虚不敢面对自己,这才回答完自己的问题后飞速地跑了。
好啊,陆熠竟然还能“收买”蓝溪骗她!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回,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字的音,小姑娘再次愤怒地瞪了依旧面容无波澜的男人一眼,飞速转身就要打开门。
可顾霖用力开了几次门都没能打开,再一抬头,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他有力的手掌撑在屋门上方,摁住了门。
怪不得她用力打开了几次,屋门都纹丝不动。
顾霖愤怒出声:“放手!”
陆熠置若罔闻,反而用力地用另一只手将她带入怀中,松木的冷香气息环绕在鼻尖:“霖霖,我真的中毒了,这毒被林太医解开大半,体内还有小部分毒未能解除。”
顾霖根本不想听,用力想要掰开男人禁锢住自己的大掌:“你放开,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这个骗子,林太医刚才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身上的毒有解药可以解开,你却买通蓝溪骗我,你……你滚开!你这个骗子!”
她又急又愤,甚至还因为自己心中冒出的想要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的念头而双颊绯红,她!她怎么可以如此蠢地去相信他真的走投无路。
陆熠是什么人,那是运筹帷幄,从未有过失手的朝堂政客,他能在整个京都翻云覆雨、只手遮天,又怎会被一个孙洛算计走入绝境!
男人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挣扎,手中收着力不让她伤着自己,沉声解释道:“霖霖,我的确身上的毒未完全解除,林太医也的确对余毒束手无措,这毒虽然不足以让我丢命,却也会导致我再也没有精力踏足朝堂,更别说是上边陲带兵杀敌。蓝溪是受徐答劝说,也希望你我能够重归于好。她当时告诉你我中毒颇深,是有夸张的成分,可也真的是没法将毒素除根。而且,当时离真正能解开毒的期限只剩下七日,若七日找不到解药,即使最后得到解药,也无济于事了。”
顾霖稍稍冷静下来,喘着气反驳道:“现在你迟迟不肯吃这个解药,又是为何还要欺骗我几天吗”
“不,我是真的不想再服用此药。”男人护住小姑娘的身子,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我已经想好了,愿意抛开现在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只为换回你的停留。”
“你!”顾霖语塞,他这十多年摸爬滚打,用了多少心血与筹谋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声名,竟然要弃之不要
他真是疯了!
“霖霖,你不信吗”陆熠笑了笑,忽然从一侧的檀木桌上拿起一个小瓶,举到小姑娘面前,“这就是我在添香楼射杀孙洛时,从她身上搜出的解药。刚才林太医劝我服下,我拒绝了。”
“从前我做下的错事太多,伤你太深,我明白即使尽全力弥补顾氏、弥补你,在你心中留下的伤痕却永远都存在。我承认我又用了手段,我……我真的没办法了霖霖,”陆熠整个人紧紧地抱住顾霖,语气透出哽咽,“天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多害怕你的离开,每天夜晚我都睡不着觉,生怕第二天醒来,你会悄无声息地失去踪影。直到我发现,受伤后你对我的态度开始有所缓和,就像刚才,你会关心我的伤势,会替我上药。”
“霖霖,这是不是说明,你也会关心我,心里也是在乎我的,对不对哪怕你是出于同情也好,还是因为尚且对我还有些感情,只要能够得到你的一丝关心,一辈子无法解毒又如何想我在朝堂沉浮十多年,到头来却因为权势争斗失去自己嘴重要的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会干涉你任何,只要让我能静静地护着你、陪着你就行,成吗”
顾霖一直安静地听他的诉说,垂着头没有应声。
陆熠握住药瓶,扬手就要砸到地面:“不管如何,我不会再骗你,我立刻就毁了这解药已证明我的决心!”
“等等!”小姑娘在此时抬头,迅速拉住男人握住药瓶的手,将他手中的药瓶抢到了手心。
她撇开脸,有些不自在:“谁……谁不让你服用解药了。”
“霖霖,你的意思是愿意给我一次机会”陆熠瞬间明白过来,心里一阵狂喜,他一双凤眸深深凝视着她。
顾霖被这灼热的目光看得更加不自在。
其实在她的心里,是希望陆熠足够强大地站在自己身后,护着她,护着小满,甚至能护住整个顾氏。
这样她会有莫大的安全感,也能够带着小满在这诡谲的京都安心生活下去。
她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你位高权重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你是……你是小满的父亲,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在京都护他安全,毕竟这儿能人太多,关系错综复杂,我应付不来。”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腰间一阵大力,她被男人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陆熠的嗓音这回带上了莫大的欢喜,整个身躯近乎是颤抖着的:“霖霖,你原谅我了么太好了,太好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三口……”
话说到一半,男人早已哽咽得说不出声。
顾霖被抱在男人宽阔温暖的怀里,也是一阵安心。
仿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安放之处。
蓦地,她觉得颈侧一暖,像是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肌肤上,她一怔,而后明白了什么,将脑袋放到了男人宽阔的肩膀。
夜色沉沉,另有圆月高挂。
今夜静谧,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