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并非隶属陆熠,但此时此刻,他却十分期待陆熠能够指挥自己,把控全局,好似这受袭的场面,有了陆熠坐镇才有转机。
陆熠一直守在母子二人的马车前,将所有迎面射来的箭矢都统统反击回去,眸光一转就见到杂草丛旁边被堆着的一摞摞枯草,看着像是农户前来开荒割下的杂草,还没来得及搬回家中。
他脑中迅速有了打算,闪身到紫雷身侧迅速低语几句,又极快地撤回了原处。
紫雷会意,掐着时机且战且退,从草丛不起眼的另一侧摸了过去。
很快,那些干枯的杂草被点燃,火光顺着风势迅速蔓延,将尚且碧绿的杂草也点燃。紫雷又觉得不够,命死士搬来生火备用的火油,一桶一桶地全泼洒在草丛堆里。
龟缩在草丛内的弓箭手渐渐承受不住烈火的炙烤,不住地哀嚎起来。
陆熠长剑一挥,沉声下令:“隐卫营听令,冲!”
大量的隐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草丛中,将藏在里头被烧得面容脏污的弓箭手揪了出来。
一人高的茂密草丛中瞬间化为火海,哀嚎声越来越响,最后变作惊恐的呼喊:“撤,撤!老大说了,撤退!”
草丛内的刺客见势不妙,已经混乱不堪,纷纷丢弃弓箭从后方撤退。
隐卫抓了许多来不及撤退逃亡的,将人都押在风沙滚滚的空地上,又从那些人的身上搜出箭上的解药给受伤的兄弟们敷上。
自此,一场刺杀堪堪收尾,辽阔的平原边郊又恢复平静。
紫雷手下的死士人数不过百名,都是出生入死跟随于小主人,刺客已退,他心急如焚地清点着死士的人数,索性并无人因此丧命,受了箭伤的拿到隐卫送过来的解药也已经无性命之忧了。
他在徐答肩膀上锤了一拳,豪气道:“这次多亏你们!”
扪心自问,死士武功虽高,也不怕死,但论计谋御敌,还是训练有素的隐卫更胜一筹,要不是这次有隐卫从旁护着,有陆将军临危不乱地指挥,这帮刺客怕是要将死士都吞干净了。
徐答挑眉,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客气,客气。”
他目光在世子夫人的马车旁扫了一圈,忽然脸色不大对:“紫雷兄,蓝溪姑娘在哪里”
“蓝溪她不是一直守在小主人的马车旁”紫雷一脸莫名,伸手往一处指过去,却见那儿空空如也,哪里有蓝溪的影子。
“不好!”徐答脸上血色褪尽,转身猛扎进火光熊熊的杂草丛中。
草丛里已经火光冲天,里面都是被烧焦的尸体,徐答猛冲进去异常凶险,紫雷在外头等了会儿,眼见得里面一点动静都无,正拿着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准备冲进去救人。
身后的一名隐卫叫起来:“徐大人出来了!”
只见在两尺外的一处草丛出口,徐答浑身带着火星子,怀里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劲装姑娘,一瘸一拐地奋力冲了出来。
“徐兄,你觉得如何”紫雷见状,立刻扔掉水桶,飞奔到两人身前,伸手欲接过昏迷的蓝溪,“你也受伤了,将蓝溪给我吧。”
“无妨,我应付得来。”徐答身子飞快的往侧面一避,咬着牙往前走,“蓝溪姑娘身上并无伤痕,只是被毒烟熏晕过去,劳烦紫雷兄将随行的大夫请来。”
紫雷双手接了个空,转身看着对方抱着他的下属一瘸一拐地走远,平原沙风吹过,将两人的衣衫下摆吹起纠缠在一处。
他忽然笑了声,招手将附近的死士叫过来:“去,把刘大夫请来!”
……
战地残骸清点完毕,草丛中的大火也尽数扑灭,陆熠催动轻功环视四周一圈,确保再无刺客埋伏,方折回顾霖的马车旁伸手撩开了车帘。
马车隔音不好,顾霖早在被袭时就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危机虽然解除,仍旧免不了一脸惊惧。
见外头忽然有一双手撩开车帘,她肩膀下意识往后一缩,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双眸更是戒备地望着来人。
直到陆熠熟悉俊毅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她心中才松了口气,颤着声:“外面……如……如何了”
刚才在车内,刀光剑影,到处都是箭雨射来的声音,要不是男人的那一句“不要怕”让她稍稍安心,顾霖恐怕会抱着孩子崩溃大哭。
陆熠见她面上都是惊惧害怕,心里也是一阵抽疼,顾不得胸口剧烈的疼,他翻身跳上车,坐在了顾霖的身侧,轻声道:“别怕,刺客都被击退,不会再有危险了。”
他抬手将一旁的车窗帘子掀开一角,引她去看:“你看,死士和隐卫都已经集结完毕,受伤的已经安置好了。这里地处偏僻,为保险起见,休整片刻就要上路。”
顾霖心中稍定,点点头:“有没有查出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突厥。可突厥奸细早就在清灵县尽数收押,提前秘密运送到京都审问,又怎么会在他们回京途中埋伏
“对方在暗,来势汹汹,尚未留下能够证明身份的线索。”陆熠眸中透着阴鸷,“不过你放心,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路途,我会与你同乘一辆马车,一路护你们母子周全。”
生怕顾霖再拒绝,男人垂眸将视线落到了襁褓中安睡着的孩子身上:“霖霖,就当是为了孩子的安全,可以吗”
扯到孩子,顾霖到嘴边的拒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她默默坐得离男人远了一些,最终点了头。
其实陆熠说的没错,他身为北疆战神,这一路万一再有刺客伏击,呆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
就当为了孩子吧……
她咬紧唇瓣说服着自己。
“霖儿,霖儿你有没有受伤”
马车外,忽然又传来了几声焦急的询问声,顾霖听出是沈安的声音,忙撩开车窗的帘子。
沈安仓皇惊慌的脸露在窗外,发冠松动,衣襟散乱,看着狼狈又滑稽,显然是大惊之后匆忙从马车内爬出来的。
顾霖皱眉看向身后的陆熠:“沈家哥哥刚才……”
陆熠一脸无辜:“刚才我飞身而出指挥车队御敌,特地命徐答护住沈安的马车。”
一个文臣,在遇到险境时如此惊慌失措,他又能说什么
刚才混乱之中,她的确听到陆熠派徐答看顾沈安的命令……顾霖扭过头,重新看向沈安,向对方投以安心的笑:“沈家哥哥不用担心,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刚才遇刺太过危险,保不准有下一次,沈家哥哥还是尽快回马车吧。”
沈安见到心上人安好,松了口气,脚下却没挪动,他嗫嚅了会儿,道:“这一路实在危险,我放心不下,要不……要不我与你同乘一辆马车吧,万一有个意外,也好护住你和孩子。”
话音刚落,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冷嗤:“呵!”
沈安脸色一变,这才从狭窄的车窗里,看到顾霖身后坐着的人。陆熠的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可那双眸子隐在帘后,深邃得可怕,更让他受不了的是,那幽深的眼底里流露着毫不遮掩的轻视与讥讽,仿佛在嘲笑他刚才话语中的荒谬。
他脸上一热,羞惭的感觉陡然强烈,硬撑着反问:“陆世子笑什么”
陆熠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沈大人护住自己就不错了,就别想着护着别人的妻子和孩子了。”
这话简直就是羞辱,沈安被气的发抖,碍着顾霖在面前不好失了风度,扭头问顾霖:“霖儿,你……你愿意吗”
陆熠简直受不了沈安的不自量力,酸味激得他胸口憋闷,还要开口刺沈安几句,被顾霖伸手往后一推,硬生生止住了话。
顾霖冲沈安笑着摇头,温声道:“沈安哥哥的心意我明白,只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车,实在不合适。”
沈安眼中期盼的光芒瞬间消沉下去,连说了好几声“好”,失魂落魄地走了。
顾霖重新将车窗的帘子放下,遮住了外头残败的景象,再回头想要为沈安打抱不平几句,却见到陆熠高大的身子靠在马车壁上,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胸口处,那修长的指间正渗出丝丝暗红的血,将玄色的袍子染得更加浓黑。
见到顾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扯了扯锋利的薄唇,声音飘忽道:“霖霖,我旧伤裂了,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