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萧凉热心道,“你还记得嫣然吗这姑娘是朕精心培养的杀手,武功高强不说,还惯会伪装柔弱,性子也有趣,最关键的是长得特别漂亮,她在楼里可是头……”
“嫣然”陆熠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聒噪,脑中努力回想这个名字,听着倒很是耳熟,可就是想不起她是谁。
萧凉知道他满副心思都在顾霖那丫头身上,哪里会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嫣然,直接介绍道:“添香楼头牌嫣然,那天你半夜被李栏拖去喝花酒,点的就是她!”
只是陆熠这人忒严肃死板,还没等嫣然进厢房,就迫不及待离开了。可怜花容月貌的嫣然只是匆匆在长廊拐角见了大名鼎鼎的陆世子一面,向他复命时言语中还颇有点对自己容貌的怀疑。
潇洒如萧凉般阅花无数,见到嫣然这等美色时,都觉得不是人间凡品,更遑论其他人只是不开窍的陆熠没眼光罢了!
闻言,陆熠记忆中才勉强搜寻出添香楼里那抹匆匆一面的纯白身影,想起那晚回府后发生的事,他冷淡的眉眼间的不自然一闪而过。
他道:“不可。”
“为何不可”萧凉不解,而后又想到了什么,了然道,“男子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外头定国公世子即将休妻的传言就没消停过,你趁机休妻,接嫣然入府,再给个合适的理由给她身份,外人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陆熠却不再开口,凉凉地瞥他一眼,寒潭似的凤眸里流动着未明的情绪:“不可。”
他已经伤过霖霖一次,再也不能伤她第二次了。
──
陆熠这回伤得重,在暗桩别院休养了好几日才动身回府。
这期间,他以重伤不能自理为由,缠着顾霖日日陪伴照料自己。
此外,他又几次三番承诺会派最好的大夫、送最好的药材替顾夫人治病,等查出偷袭的真凶,就会带她再次回顾府看望,两人的关系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至少现在,顾霖不会见到他就心生畏惧,一心想逃离。
在顾府受伤的消息瞒得严,连老定国公那边都没透露,是以外界只当陆世子只是正常休沐,并未往遇刺上想。
经过林太医及顾霖的照料,陆熠身体已经复原大半,一直躲在暗桩不露面到底不妥,他命徐答备好马车,准备在今晚夜半时分回定国公府。
一辆檀木门锦帘马车停在别院门口,车角上挂着红彤彤的同心花灯,正是花灯节那晚,陆熠买下的那盏。
今日徐答特意拿来挂在上头,盼着能得个吉祥美满的寓意。
他默默望了那灯好久,心里美滋滋地想:这几日相处,夫人似乎没那么排斥世子爷了,这就是个好兆头,保不准再过段时日,世子爷的真心就能感动到夫人。
两人毕竟现在还有个孩子呢,这是怎么也拆不散的姻缘!
……
别院屋内,顾霖正半俯在床榻边替陆熠上药,男人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厚厚地结了一层痂,看着丑陋得很。
“世子,这样的力道,还觉得疼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殊不知这种箭上带来的疼痛对陆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男人双眸深深锁着她娇美认真的侧脸,违心道:“有一些,但霖霖给我涂,就不觉得疼了。”
顾霖这几日听惯了他动不动的肉麻,早已心中麻木,她跟没听见一样将剩下的药上完,又熟练地整理好药箱,正要起身离开。
忽然,一阵剧烈的头晕袭来,她眼前一黑,跌扑到了铺满被褥的床榻上。
陆熠面色一沉,再顾不得装病弱,将小姑娘揽入怀中,对外高喊:“请林太医。”
顾霖眼冒金星,好半天眼前才恢复了光亮,她想开口道没事,只是一时起身有点快了脑袋发晕,可才张开唇,一股强烈的恶心自腹部升腾而出,连捂住唇都来不及,“哇”地一声,吐了男人一身。
陆熠才换好的纱布上立刻沾上星星点点的秽物,顾霖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挣扎着从他怀抱里脱离,惊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是男人从前的杀伐狠绝太过根深蒂固,这几日好不容易消散去的畏惧又重新回归心头,她浑身发颤地攥住衣裙边缘,又急忙道:“我……我叫下人来收拾。”
可没有走出几步,男人掌心握住她温软的小手,往后一拽,将人拉着坐到了床榻上被褥干净的地方。
陆熠的嗓音虽然沉,但半点怒气都没有,反而带有极强的安抚味道:“别怕,身子不舒服那便想吐就吐,想吐哪里就吐哪里,我不生气,也绝不会怪你。”
顾霖原本内心慌乱惊惧,听了他的话,忽然就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心头诧异他竟然没有动怒。
从前他向来不待见自己,可现在……
莫非他真的对自己……
她连忙甩甩脑袋,将这种念头压下去,不敢再往下想。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就有人推门进来伺候。一番沐浴,两人很快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顾霖还是觉得浑身难受,陆熠便抱着人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这时,林太医提着药箱赶到,见到顾霖苍白着一张小脸歪在世子爷怀里,不敢怠慢,急步上前诊脉。
仔细诊过后,林太医恭敬道:“回禀世子爷,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孕相渐显,出现害喜之症。”
陆熠见怀里人虚弱不堪的模样,面上浮现心疼:“可有缓解之法”
“老夫会开一些缓解的汤药,只是这害喜之症因人而异,”林太医斟酌道,“看夫人的样子,害喜应当会越来越厉害,最短也要再过两月才能缓解。”
陆熠愈加心疼,可终究无法,便又细细问了妇人孕期应该注意的事项,一一记在心头,才让林太医去外室开方子。
徐答连忙跟上随行。
刚踏出了屋门,林太医忍不住摇头晃脑地感慨:“真是奇了,老夫原以为世子一心扑在朝堂,是断不会对后宅之事如此上心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徐答在一旁笑着附和:“可不是呢,咱们世子爷对夫人是真的爱护……”
因开着雕花窗,屋门外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了进来,顾霖听得分明,不自在地在男人怀里挣了挣,心底竟开始有些动摇。
也许……也许他这次真的是真心在乎自己的
……
等到灵月将汤药端进内室,陆熠亲手喂顾霖喝下,已经到了夜半时分。
陆熠怕她再累着,索性一路抱着人上了马车。
他们藏身的暗桩别院距离定国公府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男人将顾霖严严实实地包裹进银白大氅内,长臂一拢,将人一路抱进了澜沧院。
很快,澜沧院里烛火大亮,下人们沉寂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主子归来,又得了一笔不小的赏钱,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这动静一大,距离不远处的摘星阁也听得清清楚楚。
孙洛心里装着事,今晚迟迟没有入睡,听到隔壁院落的动静,问莲儿:“外头怎么了为什么动静这么大”
莲儿在屋外守夜,摘星阁地势也高,将刚才的动静看得清楚,回道:“姑娘,奴婢远远看着是陆世子刚回澜沧院,怀里好像还抱着个人。”
“抱着个人”孙洛愣住,想到了什么,又追问,“是顾霖吗她受伤了还是死了”
莲儿脸都吓白了:“那人被抱在陆世子怀里,一条缝儿都没露,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那你还不快滚去打听”
孙洛立刻没好气地一瞪,吓得莲儿立马跪下:“是姑娘,奴婢立马……立马就去!”
莲儿一走,摘星阁里更加空荡寂静,只剩下澜沧院里热热闹闹的动静频频传入,像是在嘲笑她受到的冷遇与慢待。
孙洛越想越烦躁,干脆自己走到摘星阁的三楼阁楼望过去,澜沧院里烛火全都亮了起来,甚至照亮了这边黑沉沉的夜空。
下人们虽然忙忙碌碌地来回奔走,可一点慌张都没有。
她心里忍不住一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看来出去一趟,没发生什么坏事
那怀里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人不自己走,非要让陆熠一路抱着进来
孙洛就这么心烦意乱地坐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莲儿回来。
见到莲儿那张哭丧似的脸,她的火就蹭蹭蹭冒了上来,瞪了一眼道:“你哑巴了说呀!”
莲儿战战兢兢地开口:“听……听澜沧院里的下人说,是世子夫人有孕了,害喜害得严重,世子心疼夫人孕吐难受,就一路抱着回了澜沧院。”
“哗啦”的一声碎裂的巨响,滚烫的茶水飞溅,烫得跪在地上的莲儿浑身一抖,咬着唇不敢吭声。
孙洛的手背也被溅上几滴,火、辣辣的灼痛从肌肤传来,也没有缓解半分她心中的妒恨。
她咬着牙,脸上都是狰狞的愤恨:“怀孕了呵,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