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怀一如既往地去见了徐氏,心情烦闷的时候,枕边解语花向来是他最大的慰藉。
徐氏知道丈夫最近心情不大好,时刻准备着安抚周文怀。
她正哄着轩哥儿入睡,听见脚步声,一抬头正想先说话,却瞧见一张黑沉的脸。
“这是怎么了”
徐氏起身迎过去,一脸担忧。
周文怀直勾勾地看着徐氏,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当年纸鸢上的诗赋,真的都是你写的吗”
徐氏脸色顿然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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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与我父亲纸鸢传情的,不是徐氏”
船上有一张榻,夫妻两人都躺在上面。
周临渊在下,虞冷月躺在他身上。
虞冷月对着灯,举起周临渊的手,细细抚摸,语调轻快:“我不知道,也不确信。只是觉得徐氏嫁人的时间门上有些诡异。
我若猜得是对的,徐氏与公爹早早就有了来往,这么大的事,徐家居然没传出任何风声,说明事情徐氏父母亲也出手了。后来我又听说,徐家还有个庶出的姑娘被关去了庵堂,时间门正好在徐氏在闺中养完病与公爹定亲的时候。你说巧不巧”
她也就是碰运气,没想到真让她碰上了。
顾豫不光查到了那位庶出姑娘所在,还从那姑娘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当年与周文怀纸鸢传情的是徐氏的庶出妹妹。
但庶出的姑娘未必能嫁给周文怀,徐家人便偷梁换柱,换做徐氏嫁过去。
周文怀也一直以为,与自己从诗赋相识到相知相爱的姑娘,是徐氏。
徐氏本也出身书香门第,后来的伪装,对她而言,有难度,却不算非常难。
何况后来周家事多,也不天天都是风花雪月,渐渐夫妻两人活在家长里短里,风花雪月也淡了,但最初美好的回忆已经成了周文怀脑子里烙印,很难被破坏。
凭着这烙印,徐氏无论如何都在周文怀心中与众不同。
虞冷月拽着周临渊散开的领口,指腹在他胸口上摩挲,眯眼笑道:“你对你爹都不带手软的呀。”
原本,周临渊不必告诉周文怀事实。
身居高位,连膝盖都不是自己的,疲劳之余,偶尔有一个温馨的港湾,便是一个男子极大的慰藉。
哪怕是虚假的。
但,周临渊要亲手毁了周文怀的美好烙印。
周临渊搂着虞冷月,想起母亲的面容,因时间门久远,早就模糊了,摇曳的烛火在壁上投出一个影子,依稀有些女子温婉的轮廓。
他说:“这是他欠我母亲的。”
说这话时,衣裳从他肩头滑下更多。
虞冷月灿笑:“不忠的男人,活该如此。婆母泉下有知,一定乐见其成。”
伸手,将他头上的蝉扣取了,一头的长发散落,双眼里染上欲|色。
周临渊敛眸瞧着她,抓着她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唇瓣越来越红润,低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脸颊,一点点变得潮红。
虞冷月娇声说:“……不成。”
她依在他耳侧,低声说了一句话。
周临渊欣喜若狂,“真的”
虞冷月点点头。
周临渊小心翼翼地把人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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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西北,先到的金陵,顺路送了章平溪老人家。
当然也是为了带虞冷月一游金陵。
也许,这真的是她最后一次回乡了。
明日要继续从金陵启程,周临渊等大家都安顿好了,命随身的侍从去租了一整艘画舫,与虞冷月夜游秦淮河。
河面画舫如织,水面浮月碎星,条条起伏的波浪,似蓝缎上绣了银河。
周临渊租的这一艘画舫上,撑了两盏高高的鹤型灯,在水声中轻轻飘荡,恰如白鹤沐着金光展翅,熠熠生辉。
周临渊在船头上亲自吩咐人起锚,虞冷月在里面吃水果。
他生得好看,即便是夜里站在船头上,光是冲着他的身形、面目轮廓,左右船只上就有人,往船上扔手帕、绢花一类。
还有胆大的,直接开口调戏他。
男的女的都有。
周临渊冷着一张脸,瞧都没瞧他们一眼。
一扭头。
虞冷月靠着窗,在里头托腮,大大咧咧看他的笑话,然后笑眯眯唤他:“大人,来呀。”
周临渊压下唇边不善的笑意,大步走进去,紧紧关上了门。
香帐之下,他欺身压过去,把人禁锢住,捏着她下巴问:“为夫的笑话好看吗”另一只手游走在她脖颈上,一路往下。
虞冷月脸色发红,不是羞的,是身体自然有的感觉。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微微喘气说:“跟你说过了……不行。”
就是知道不行,才敢在他底线上拼命蹦跶,尽情看他难受隐忍的样子。
周临渊俯身在她耳边,垂下眼睫,哑声说:“我不真的碰你。”
虞冷月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
这下子真是羞的。
虽然经历过许多次了,但他们一直都很规矩,他从没有……那样过。
……
她出了一身的汗,一低头,他的脑袋一点点仰起来,唇边溢着汁,他还舔了舔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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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周临渊与虞冷月夫妻两个赶到了任上,在衙署里住下了。
中秋是在路上过的。
顾豫在后面也快马加鞭地赶来了,还捎带来了一封周家的家书。
周文怀写信问周临渊可平安到达了,还开始同周临渊说家长里短的事,譬如,轩哥儿彻底搬去了前院,非逢年过节,不得回徐氏身边,以免徐氏过分溺爱。
他还准备纳妾了,希望给家里继续添丁。
虞冷月把这家书一看,也解读明白了。
徐氏失宠了,她自然还是周家三夫人,但在周文怀心中地位却不同了。
周临渊看罢,只随手回了一封信,敷衍得很。
连虞冷月怀孕的事情,都懒得告诉周文怀。
虞冷月肚子还没显怀。
老天眷顾,到了西北这地方,虽说水土不服,难受了几日,但她居然没有孕吐。
就像她从来不痛经一样。
这日,陈循礼过来同周临渊说公事,虞冷月和雪书两个在院子里搭葡萄架。
雪书跟虞冷月说悄悄话:“我听阿豫说,陈先生原先不是生大人的气,怎么又肯一起来西北了”
虞冷月琢磨了会儿,说:“想要登顶,一定要做对一件事——急流勇退。陈先生也还年轻呢,好日子还在后头。”
两人累了,坐在躺椅上打着扇子休息。
雪书看着天色,说:“这要还在京城和金陵,天都该黑了。”
虞冷月笑着问:“想京城了”
雪书道:“也没别的惦记,就是不知道青荣哥哥考中了没有。”
虞冷月说:“肯定能中的。”
天色渐黑,星子闪现。
虞冷月惬意地问:“雪书,还记得咱们在崇福寺卖汤饮的时候吗”
雪书应道:“怎么不记得。”
虞冷月唇边一抹笑:“当时我就想,有朝一日我要和你像这样躺在院子里。”
虽说不在江南小桥流水那样的地方,但身边的人没换,一切就都跟她所期望的一样。
顾豫两手提着水桶进院子,身轻如燕。
周临渊和陈循礼一起从书房出来,周临渊站在上房门口催:“伶娘,吃饭了。”
雪书先起身扶虞冷月。
虞冷月抓着雪书的胳膊,应道:“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