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没接话。
船窗一开,夜风灌袖,他顿觉倦意更浓,搁下酒杯告辞“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周临先善解人意地瞧了画舫一眼,故意拖长音调应道“哦——”
周临渊走到船头,跳到那边画舫上。
他行至画舫门前,雪白衣角在风中轻轻飘动。
隔着纱窗,看得见里头微弱的灯火在跳跃,还有一段朦胧的曼妙剪影。
他推门而入,轻声走进去。
却见虞冷月趴在罗汉床侧的小桌上,睡着了。
两盏杵在两侧的纱罩灯下,她双臂交叠在桌面,下巴搁在胳膊上,仰着脸,双颊挤出婴儿肥——他本没期望过会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傻乎乎的模样,竟不自觉翘起薄唇。
那点疲倦,在这点突如其来的新奇中,蓦然消退。
朗月入水,湖面波涌,清波拍船。
清凌凌的声音在夜里添上两分凉意。
虞冷月在睡梦中,不由自主缩了缩胳膊。
周临渊弯腰,拾起另一边罗汉床上的薄绒毯,轻盖在虞冷月肩头。
手刚落下去,闪动的火光下,她的睫毛微弱地颤动着,像蝶翅震动欲飞。
似要随时醒来。
虞冷月的确惊醒。
蓦地睁开眼,便见眼前一张那么近的清冷隽美容颜。
迷蒙双眼顿然清明,如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亮着微光。
虞冷月歪着脑袋,脸颊紧贴胳膊,倒映火光的眼眸忽明忽灭,嗓音有点刚苏醒的慵懒娇气“顾郎是在关心我?”
又伸出红酥手,拽着他白色的袖口,缓缓地荡着,像随手扯着一截雪后松枝。
周临渊将绒毯撂在虞冷月肩头,便直起挺拔清癯的身子。
顺便拨开袖口上她纤细的手,不咸不淡地问“睡够了?”
虞冷月裹着坐起来,笑着点头“够了。”
夏日做生意实在是太累了,船上格外凉爽,舒服得让人忍不住贪睡。
倒是辜负了一幕幕水上的夜色。
“你在香囊里头放的是什么?”
周临渊盯着虞冷月的眼睛,问得很认真。
虞冷月微愣,脑子里百转千回。
他今天才问,也就是说,今天才看到香囊里的东西——香囊其实今天被他戴在身上了?
周临渊似乎看穿虞冷月心中所想。
神色却没有白日在车厢里,被她当街撩拨的不自在。
毕竟,在这艘画舫里,可不像在街面上。
他甚至靠上了背后柔软的迎枕。
明明是以一种闲散从容的姿态,却似乎连屋子里的火光,都像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虞冷月发丝都被他高高在上的姿态束缚了似的。
顷刻间脊背绷直。
周临渊白皙的手背上,落了一团跳跃着的柔和烛光,发光的彩釉瓷器一样。
指尖不经意掠过自己的腰间,大腿。
那都是她白天碰过的地方。
清淡嗓音莫名也有了温柔感“我戴了,伶娘现在还想拿回去吗?”
千里雪山,漫天霜雪。
松枝上无声抖落的簌簌雪点,都能轻而易举令人颤栗。
虞冷月抬脚朝他前进一步,却被他横出的腿绊了一下,投怀送抱般的,跌进周临渊的怀里。
她跌得很重,要不是被他抱了一下,不定会摔到哪里。
蹙眉勾着他的脖子,不经意间嗅到冽雪含混着冬花的淡香。
冷幽幽,沁入肺腑,比今夜船底的水还清爽冰凉。
虞冷月起抬头。
他漆黑的眼眸新雪覆过似的,清清冷冷。
她大胆地用手指描摹他的眉眼,高挺陡峭的鼻梁,薄薄的唇。
声音低了下来,是只有说给他听的羞怯私语“里面放了编织成的情虫,据说让心悦的男子贴身戴着,这男子就会日渐喜欢上自己,促成一对两情相悦的佳侣。”
周临渊唇角漫上笑。
落在她的后腰的手掌,一点点往上,抚抱着她贴近他的怀里。
他的脸陡然近在眼前。
虞冷月轻咛一声。
唇瓣与唇瓣,若即若离,几乎就要碰上去。
若呼吸声也能化作焰光。
她的呼吸一定着了风一般,频频闪动。
好想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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