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和张古两人开车到临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因为从工作人员处轻而易举的拿到了陆稚桥的地点位置,所以他们二人是直接朝着方向福利院开过来的,先踩了一波点,直等到保安人员昏昏欲睡时,才准备动手。
福利院为了防止有人偷东西,在院墙上面都黏上了一层破尖玻璃。
陆非将自己身上的刀收到了包里,拿出了他自己制作的长柄弯铁锹,手拿着长柄,铁锹在院子的墙头轻轻一扫,弯曲的弧度便勾住了那些玻璃渣,将它们全部扫下。
而白东则看着这些落入地面的草屑里头的玻璃渣,拿出了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随后他手机塞进了自己左边的口袋里,手指在口袋里一摸,摸到了两支注射器,里面装着一管透明状的液体。
白东嘴角带着微笑,接着月光给墙壁造成的阴影,他靠在墙壁上,隐藏在其中。在夜色的掩盖下,如果不仔细看,丝毫看不出来这里有一个人。
陆非将这一侧的玻璃渣全部扫干净了之后,套上了干活用的硬质棉麻手套,两只手搭在了墙头上,有了手套的保护,墙头上残留的玻璃渣也扎不尽他的手心,而在他下面的张古则趁机用力将他一抬,二人通力合作,陆非顺利的攀爬到了墙头上。
他立马转过身,朝着张古的方向伸出手,准备将张古给拉上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本来,张古是打算让他自己进去把小兔崽子给弄昏绑出来,但是他只要一想到那小兔崽子的眼神,心里就会打寒颤,担心自己到时候治不住,所以便让张古和自己一块进来,绑了小兔崽子,两人再翻墙出来。
想到了陆非这个人做事不靠谱,张古不愿意多此一举,但为了万全,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陆非伸出手拽住了张古,刚要用力将他给扯上,下一刻,他就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爬到了自己的脚脖子后面。
他心里一凉。
脖子僵硬,根本不敢动。
张古都拽上了陆非的手,却不见这人使劲,心里不耐烦了:“你是……”是不是想反悔。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陆非惊恐的眼神。
他压着嗓子,声音颤抖说:“古哥……有东西——”话未完毕,那东西一下子使劲,将陆非给活生生的拽了下去,而他下坠的力量直接作用到他的手上,手臂一使劲,张古趁机翻了上去。张古刚想骂两句,就看到陆非躺在地上不醒人事。
而他的脚,还一下子被拽住了。
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面容!
张古惊讶的说不出话,一股直觉告诉他,赶紧逃!
“妈.的!”他用力想挣脱掉,正准备往墙下面跳过去,却不料,那脚脖子上的力量很大,直接拽住了他这只脚墙里面坠去,两股力量一作用,张古直接横跨在了墙头上。
他的一层西装裤挡不住细碎的玻璃渣,玻璃渣瞬间扎住了他的月夸中间,痛得他刚想大叫,但下一秒,他就被人拽了下去,直溜溜的横摔在了地上,背上的痛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张古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叫的话,落到这个人手上,他肯定会死的!
如果引来了其他人,说不定他最多去警察局走一趟。
他立马张开口,准备大叫,白东怎么回让他如意呢
他直接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嘴巴上。
这么一阻塞,张古只能喊出小声的唔唔!
白东蹲了下来,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露出惊恐神色的男人,他轻声说道:“知道为什么你毫不还击之力吗”说罢,不等到张古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了另外一只针剂,张古见着那一根小管,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挣扎得更厉害。
可是他即使挣扎得再厉害,内心再想逃,那管针剂还是直接扎入了他的脖颈处。
张古呜呜叫了起来,挣扎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可是随着针管的推进,脖颈处的青筋慢慢的平息,他的叫声也逐渐小了起来,最终消失……在这夜色中。
只有在此时,白东才自顾自的回答道:“因为……我已经在心里模拟了好多次,唯恐有点出错,让你逃跑了。”
他将东西塞进口袋,又从看了看陆非随身带的包裹,发现里面装有绳子,还有两把刀。
白东看了昏迷中的陆非,拿出绳子将二人绑了起来,又收了陆非的刀。一切做完了之后,白东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陆稚桥,朝着他旁边走过去,将旁边的寸行李箱拿了过来并打开,随后将陆非塞了进去。
陆稚桥看着白东的流利的动作,他开口说道:“做了便无法回头了。”
白东的动作不停,只顾拉拉链,直到拉链全部装好,他才说道:“选择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后悔。”白东起身,拉着行李箱,他无比自然的对陆稚桥说,“帮我看一下另外一个。”用脚提了提昏沉中的张古。
陆稚桥站在原地,垂下眼帘。
白东倒也不管陆稚桥的回答,只顾推着箱子走了,走出了福利院。
此时此刻,正是深夜人静时,本来这一块就属于郊区,白日人都不多,更何况夜间呢。
他左转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停放在一处的车,是陆非开过来的。
白东将箱子拖到了后备箱,将陆非甩了进去,自己再离开时推着空箱子。
白东回过来的时候,陆稚桥还站在原地。
似乎是想到二人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白东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以后也不用再管了。”
陆稚桥不做声,看着白东的动作,半晌,他才说道:“你恨我吗”
白东闻言,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走到了陆稚桥的面前,身上凛冽的气息好像瞬间柔和了起来,变成了几年前那个在面店老老实实干活的男青年,他伸出手揉了揉陆稚桥的头,说道:“不恨的。”顿了顿,又补充道,“相反,还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把这些信息透露给我,告诉我王古的信息,告知我我妹妹的死讯,或许,我会自顾内疚一辈子。”
他回退到原来的位置,将张古,哦不,应该是王古,将王古搬了进去,拉上拉链,说道:“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奔着念想去,才不算碌碌无为。”
他推好箱子,看向了陆稚桥,眼中的神色柔和了起来:“以后好好过吧,你还年轻。即使找不到光,但我听说,跟着光源,也会受到照耀。那小孩儿,很好对吧”
陆稚桥自然知道白东口中的小孩儿是谁,想到他趁着鲸鲸睡着的时候出来,他低声嗯了一下。
他将口袋里的钥匙拿了出来,甩给了白东。
白东顺手接过钥匙,洒脱地笑了笑,朝着他挥了挥手,竟有些少年意气的意味。
从此,他就在黑夜中行事了。
但是他不后悔。
白东想着在几个月前,一条关于白西的短信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上面告知了白西的死亡讯息,死亡原因,现今在何处。
他本来以为是恶作剧,可是那短信太具体了。
具体到什么程度呢
甚至为他分析了法律条款,如何判刑。他按照短信上面所给出的信息咨询了律师,律师也给出法院可能判处的刑罚。
与几年前的幼童被杀案件相比,白西的案件从伦理上来讲,只有不及,未过之。可是那件案子的结果呢,一审的时候还没有给犯罪嫌疑人判处死刑,只判了无期徒刑。
那白西呢
是不是这些人关个几年就会放出来
白东不知道,他知晓结果之后,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一整夜。
这一整晚里他都在回忆,他回忆什么呢
想着小时候的白西是多么聪明伶俐,每次考试都是满分,比他聪明太多太多了。那时候他想,反正他读不进书,以后他可以打工供白西读书,要让她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白西从小很乖,总是会跟在他身后,喊哥哥哥哥。
小时候还不懂事的时候,她总是会说,以后我要去打工。
白东就开玩笑问她,打工干什么
白西就坐在门口,边剥豆边说:“村里的人打工回来,总有好多好吃的糖。西西去打工了,也能挣糖给哥哥吃呀!”
等到再长大一点,白西便不再提打工的事,反而一门心思读书。
他那个时候正读不进书,叛逆时期,一见状,就故意抢过白西的书本,问:“你是个书呆子吗成天就看书看书!难不成以后还真要考大学了啊”
那个时候白西才岁,可是却有一些早熟,小姑娘从他手里一把抢过书本,翻到正看着的那一页,认真道:“不只大学,我还要读硕士、博士!”
那个时候的他,听着白西的话,顿时觉得无味。他早已经忘了小时候打工让白西念书的想法,只记得沉迷在日复一日的玩乐中。
对待白西的困境,他也装作不知道。
每天白父都会把煮饭、养鸡、喂猪这些杂活交给她,他充耳不闻。
他只觉得,和爸爸说的一样,女的一生下来不就是要嫁人的,从小弄这些,以后才能更顺遂。至于读书,有个屁用!
再后来,他和白西的话越来越少。
白西常常嘴里会冒出一些他不以为然的话,什么“女性不是生来就固定好的,而是社会和历史塑造的”。
听听,这是什么狗屁话。
什么塑造什么的。
女人难道不是天生的吗难不成一生下来,还能被什么狗屁塑造成男的不成彼时的他这么和白西争论。
白西争辩不过他,只是气愤的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话毕,就又投进了中考的复习中。
“哟哟!大学生,我等着你证明给我看哈!不过……”他一把遮住白西的书,说,“爸让你先把猪喂了。”
白西气急:“你不能帮帮我吗你是我哥!”
当时的白东中二气还没散尽,用摩斯在头发上喷了两下,还用手抓了抓,说道:“我这不得出去给你找个嫂子吗”
他走了一会儿之后,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回头看了一眼白西,却看到她正用手提着一桶泔水,提到猪圈里,她踉踉跄跄的,似乎有些提不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出汗的额头上黏着几根头发丝。
那一刻,他突然间想到,这是他的妹妹啊。
比他小三岁的妹妹,可是,可是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记忆中的妹妹一直很瘦弱,现在也还是很瘦。
白东愤怒地踢了旁边的一棵树,又将口袋里的烟全部甩了出去,回头朝着白西走过去。
那个时候白西是什么表情,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白东启动了车。
他只记得,好像是白西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说了一句,不想去玩了。
再往后,只记得白西好像笑了。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地面上的车轮印记慢慢的冲刷了干净。
小雨打在了玻璃窗上,可是白东也没开雨刷器。